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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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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震眉头一扬,道:

“先生有事只管询问,小子知无不言。www.mengyuanshucheng.com”

容园隐士点点头,道:

“你胸前衣襟破了一块,又在那绝壁衰草上爬行,究竟为了什么?莫不是逃避敌人的追踪?”

云震听他问起这件事,心头顿时想到雯儿与大宝,但此刻他却不能开口辞去,只得强捺心神,道:

“小子被人击伤内腑,为友人带到上面一座山洞中治疗伤势,后来伤势渐愈,友人因故离去,小子久等不归,心焦气浮下,迷失路径,误投另一出口,因之想越过那片绝壁,前去寻访友人下落。”

容园隐士眉头一皱,道:

“依我看,云小友似非等闲之辈,何人能够伤你?”

云震道:

“小子乃是伤在罗侯神君一掌‘雷动万物’之下。”

容园隐士耸然动容,道:

“罗侯神君?你接得下‘雷动万物’一掌?”

云震喟声一叹,道:

“此乃侥幸。”

容园隐士道:

“侥幸也不容易,不知小友用的什么武功?”

云震道:

“太乙门中‘六丁抱一大法’。”

容园隐士说道:

“‘六丁抱一大法’?这倒没有听说过,是令师近年研创的吗?”

云震道:

“正是苏老前辈研创的”。

容园隐士容颜一舒,忽然叹口气道:

“苏真人学究天人,胸罗万有,二十年光阴,也该有绝学研创成功了。”

云震见他忽然感喟起来,不觉受其感染,暗暗忖道:这位先生对苏老前辈如此心仪,想来早年必是侠义中人,也许正是心志难展,始才隐居于此,独善其身。唉!道消魔长,正派人士又有几人能不灰心丧志呢?

他情绪虽然受了感染,口中却问道:

“先生见过苏老前辈吗?”

容园隐士点道:

“苏真人热心世务,早年见过。”

云震又问道:

“罗侯神君先生也是见过的了?”

容园隐士,

“此人心胸狭窄,终身为恶,早年也是见过的。”

云震心中一动,暗忖道:那金陵王神秘得很,这次也是蒙面现身,他与那“打水姑娘”

结为夫妇,又有意与罗侯神君联盟,看来不会是正派人士。泰山之会是一回事,不让邪派势力扩张又是一回事,眼下这位先生对前辈人物很熟,我何不向他打听金陵王的一切……

云震献身武林,时时以消灭邪恶势力为念,想到这里,连忙问道:“先生可认得金陵王?”

容园隐士先是一怔,继而讶然道:

“金陵王是谁?”

云震见他讶然之状,微微有点失望,但却答道:

“小子所知不多,仅知他出身金陵世家,名叫高华”。

容园隐士微微一笑,道,

“原来高华又叫金陵王,这外号倒是不俗。”

云震精神一振,忙道:

“先生认得他?”

容园隐士含首道:

“认得!认得!高华我自然认得………”

云震喜上眉梢,脱口接道:

“那么,您也见过‘打水姑娘’啦?”。

容园隐士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,随即哈哈大笑道:

“你是说高华的妻子吧?那是位人间仙子,我当然也是见过的了。”

云震被他笑得好生奇怪,但念头尚未转得过来,那“容园隐士”已经放下碗筷,含笑道:

“旁人的事,别去管他,小友吃饭吧,吃过了我领你去换身衣服,你这身衣服又破又脏,不能再穿了。”

这叫做欲速不达,云震一时高兴,脱口问起金陵王夫人,换来“容园隐士”一阵怪笑,如今话题已被引开,云震自然不便追问,只得匆匆填饱肚子,跟随“容园隐士”到了他卧室之内。这间卧室不见寝具,倒有无数箱笼,另外一张楠木床榻在正中,一只草织蒲团放在那床榻之前。

“容园隐士”打开一只木箱,取出一件天青织锦团花长袍,一套乌绸紧身衣裤,一只紫缎粉底高靴,及一条海青丝质腰带,一并交给了云震,笑道:

“这里没有铜镜,那张楠木大床榻倒可鉴人,你换好衣服立即出来,咱们继续谈谈。”

说着,转身出房而去。

云震心知虚套无用,当下宽去旧衣,换上新装。

当他见到身上那件灰狸马夹时,心头顿时幻起雯儿的倩影,又想到了那块“玉符”,不知雯儿可曾找到那块“玉符”?可曾到那山洞去找他?于是,他匆匆穿好衣服,换上粉底高靴,一面结着腰带,一面向门外走去。

他所以这般匆忙,本是想辞别而去,不料迈出房门,“容园隐士”已经一把将他抓住,哈哈笑道:

“佛要金装,人要衣装,这话的是不假,你穿上这身干净衣服,比我当年还要英伟,哈哈!旧友相见,怕要认不得你了。”

笑声中,拉住云震,走向竹榻,接着:

“我要问你,这适才入室以前,口中吟吟有词,说什么‘芥子’、‘天地’,究竟吟些什么,你还记得吗?”

这时,云震想要告辞,却又不能够了。

两人先后坐定,云震再向那幅狂草瞥了一眼,道:

“先生这幅中堂,令小子收获不小。”

容园隐士含笑截口道:

“收获大小,那是你的天份,说你刚才吟些什么呢?”

云震微微一笑,显得有些难以为情,,

“小子见到那幅中堂,心中忽有所悟,因而言道:‘藏芥子于六合之内,其亦小乎?

展心志于天地以外,斯为大矣!’胡诌之词,不值先生一笑。”

“容园隐士”手捻长须,摇头晃脑,口中一再吟着那两句联词,就像老夫子,偶得妙句,正在细细品味。

“好志向!好意境!好句子!云小友,你的意思是说:芥子虽小,六合也不能灭其形体;志向再高,却无人超出世俗常情以外。是这样吗?”

云震郝然含首,

“先生谬赞,小子的意思确是如此。”

容园隐士眨眨眼睛,忽又皱起眉道:

“那不对啁!这两句联词意境虽高,却无作用,云小友忽然入定,这又是什么缘故呢?”

云震“哦”了声,笑道:

“难怪先生见疑,小子乃是觉得其中哲理,或与所习‘六丁抱一大法’有益,因此闭目运功,试上一试。”

容园隐士微微一怔,道:

“哦!结果有益吗?”

云震含笑点头道:

“这都是先生所赐,小子的功力,进入第四层门径了。”

容园隐士讶然脱口道:

“何谓第四层门径?”

云震微一吟哦,随即坦然道:

“不瞒先生,‘六丁抱一大法’有四个层次,乃是‘六纬相生’,‘六脉相见’‘六气呼应’与‘六合归一’循序而进,若至大成,则真气内力,绵绵不绝,自可不虑匮乏。小子原先已达‘六气呼应’之境,那时真气汹涌,内力澎湃,若遇外力袭击,全身的真气内力,就能迅速涌向此点,自然生出一股反弹之力与之相抗,那时遇一般高手,倒也没有伤亡之虑,但若遇上罗侯神君这等高手,那情况就不同了。”

容园隐士听得入神,不觉问道:

“怎样不同呢?”

云震道:

“小子受过罗侯神君一掌,当时的感觉是:真气内力不受控制,势若裂肌破体冲出,若非有个‘不能死’的意念支撑着,小子恐怕早已血崩力竭,粉身碎骨了。”

他顿了一下,接着又道:

“小子见到先生那幅中堂,默默想到‘退藏于密’的道理,觉得芥子虽小,六合也不能灭其形体,我若能将那汹涌澎湃的真气内力,束检于体内,听命于意志,岂不正合那‘六合归一’之理,殊不知胡闹,竟被小子闹对门径了。”

容园隐士本是绝顶高手,云震说得这般详尽,自然懂得其中之难易,他原先虽然听得入神,也不时露出赞许之色,但云震讲完以后,他竟满脸肃容道:

“云小友,你的悟性极高,触类旁通,举一隅而反三隅,这一点令人钦佩,然而你欠缺机心,却又令人不得不为你担心。承你信得过我,将修为的层次与现象说得这般详细,但我却不感激你,我还得警告你,往后在旁人面前,似这等武功诀窍,千万不要轻易泄露才是。”

云震微微一笑,口齿启动,想要加以解说,但“容园隐士”却不容他解说,作了个阻止的手势,接着又,

“不必说了,我知道‘六丁抱一大法’另有修练法门,并不虑旁人听去。可是,你该明白,武功之道,万流同源,万源归宗,遇上有心之人,没有参不透的。再说,你适才心有所悟,立即不择时地,独自运起功来,这也是欠缺机心,那时若有人意图对你不利,那你就殆危了。”

这时,云震但觉冷汗淋淋,不觉起立惶然道:

“是!是!小子无知,先生教训得极是。”

容园隐士微微一笑,伸手按住他肩头,说道:

“不必紧张,我你一见投缘,我也不怕交浅言深之讥。只要你知道,人心不同,各如其脸,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。好啦!不去谈它啦!你坐下,我还有话问你。”

云震如言坐下。“容园隐士”辞恳意切,纯粹一片关顾爱护之情,他就想加以解说,那也是多余的了。

这时,“容园隐士”忽又庄重起来,说道:

“云小友,芥子虽小犹大,这得力于其能自安,你由于知机,所以你有了收获,这我已经明白了,但你所谓‘展心志于天地之外,斯为大矣!’究竟是对大小二字意形变易的感触,还是有此志向,准备作一番努力呢?”

云震道:

“是感触,也想作一番努力。”

容园隐士含首道:

“你讲讲看。”

云震想了一想,道:

“先生以一室喻天地,又以一身喻泰山,泰山与一身,天地与一室,孰大孰小,形体上不言可知,但在意念上,若能心安理得,则大小就无差异。小子是想:有形之物如此,无形之念何尝不是一样?这就是小子的感触”。

“容园隐士”无疑也是睿智之士,他自然明白云震所谓“无形之念”,乃是指的为人立志而言。

只见他点了点头道:

“你准备努力一番的事,可是与武林有关吗?”

云震微笑颔首,道:

“正是。”

容园隐士眉头一蹙,道:

“可是想以德化人,消弭武林中无止无休的杀劫?”

云震道:

“人性本善,以杀止杀,终究不是办法。”

容园隐士频频摇头,道:

“错了!错了!我不否认人性有善的一面,但武林中人,全有一股暴戾之气,不是争强斗胜,便是以力为霸,仇怨纠缠,更是无日无之,永世难消,你想以德化人,那必是要白费气力了。”

云震微微一笑,道:

“先生不须虑得,人性既有善的一面,武人也是人,若能他善的一面抬起头来,那杀劫总是可以消弭的。”

“你年纪太轻,想得过于天真,须知武人多半刚愎自用,倾向势力与权威,他不听你的,那杀劫如何消弭?”

云震道:

“权威纵然令人向往,爱好和平,也是人性之一啊!”

容园隐士渐感不耐,眉头深蹙道:

“你不懂,试问怨怨相报,你又如何遏阻?”

云震道:

“凡事总有真理,以理公断,当不致怨怨相报了。”

容园隐士烦躁的站了起来,道:

“年轻人仅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实在对你说,这种志向我也有,令师也有,结果如何呢?

令师的近况我不知道,不去说他,我自己已半生努力,却落得被困深山………”

“被困”二字,令云震悚然一震,此所谓言者无心,听者有意,但见云震两眼圆睁,愕然接口道:

“先生隐迹于此,是被困?果真非出自愿吗?”

“容园隐士”闻言微怔,顿觉乃是自己失言,他先是不答,默默地来回走了两趟,继而停下步来,静静地道:

“不错,原先确是被困,目下则是出于自愿,我已打算在此终老,不再出山了。”

云震微微一怔,暗暗忖道:他语气如此平稳,好像对那被困之事也不放在心上,胸襟之大,倒也值得敬佩。

他暗念未已,又听容园隐士说道:

“云小友,你对世事这般热忱,本是十分难得之事,但我半生努力,十余年闭门课读,潜思默想,总觉世事殊非人力所能左右,倒不如听其自然的好。依我看来,你天姿聪颖,对哲理方面悟性犹高,若能从学问上用功夫,将来……”

云震微微一笑,接口道:

“多谢先生谬赞,怎奈小子许身武林,已经不能自主了。”

容园隐士淡淡一笑,道:

“我知道,你的性格坚毅过人,已经立下的志愿,轻易不致于更改。也罢!你来。”转身行去,似属无可奈何。

云震听他语气恻然,不觉怔住,忘了起身。

容园隐士转身招手,淡笑如故,道:

“来啊!我让你看样东西,你不是想要知道此处何以取名‘容园’么?”

云震愣然走去,心中暗忖道:看什么?那东西与“容园”命名有关?他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去了?

忖念中,两人走进了左侧书房。

书房内,重框叠架,满屋全是经曲书册,近窗处一张书桌,桌上放着笔墨砚台与书具。

这里与外间厅屋一样,也是点尘不染,收拾得干干净净。

两人穿过书架形成的甬道,来到后面一处帷幔覆盖的木框前,“容园隐士”神态肃穆,伸手掀起帷幔,道:

“你知道这人是谁么?”

云震抬起头来,不觉目光发直,又惊又疑的叫道:

“这……这不是金陵王夫人么?”

原来帷幔之后,乃是一幅全身的美女画像。那美女秀发披肩,白衣胜雪,赤裸着一双天足,清丽之中,并有一种娇媚之态,望之栩栩如生,正是那金陵王的夫人。金陵王夫人的全身画像,竟慎重地珍藏在“容园隐士”的书房之内,乍见之下,难怪云震目光发直,惊疑参半了。

“错了!她乃是我的妻子。”

云震眉头一皱,暗暗忖道:这画像明明是金陵王夫人,怎说是他的妻子呢?难道他就是金陵王?

他突然想到这里,顿时注目凝视,道:

“那么你……你莫非就是金陵王么?”

容园隐士淡淡一笑,放下帷幔,朝窗下走去,说道:

“我叫高华,金陵世家之中,历来无人自称为王。”

这时的云震似乎呆了,他瞪大眼睛,暗暗自问道:他是金陵王么?作妻子的会将自己的丈夫囚禁起来,天下怎有这等怪事?他双目连眨,又想道:是了,他不正是张前辈所说的金陵王当年的风华么?

他心中转念,信是信了,但却信得不够彻底。

高华走去窗前,坐在竹椅上,向云震一招手,说道:

“云小友过来坐下,咱们长话短说。”云震愣愣地走了过去,如言坐下。

高华道:

“你知道贱内又叫‘打水姑娘’,这是听令师说的吧?”

云震定了定神,道:

“晚辈有桩事,须得向前辈说清楚。晚辈的武技虽是张铸魂前辈所传,但迄今犹未经过考验,目下尚算不得是太乙门下。”

他为人严谨,知道面前之人乃是高华,不但立即改过称谓,赶忙乘此机会将自己与太乙门的关系说个清楚,以免高华继续误会下去,将他当作了云中子苏铉的徒弟。

岂知高华并不以此为意,只见他皱了皱眉,随即道:

“那么,你是听张大侠说的。”

云震这才点头道:

“正是。”

高华微一含首,瞑目片刻,继而吁了口气,说道:

“我就从泰山武会讲起吧!泰山二次武会,是我与北道南魔初次见面之日,当时我声言路过泰山,适逢其会,自讲权充双方之见证,其实,我并非路过,我乃是蹑人而至,那人就是贱内。”

云震突然接口道:

“不对啊!晚辈听说,那次武会,前辈似比尊夫人先到,直到紧要关头,尊夫人方始现身哩!”

高华道:

“那是他们错了,贱内当时早已隐身日观峰下,我本是随后蹑踪而至,只因怕贱内察觉而起疑,故而装作游山玩水之人,越过贱内,登上日观峰。”

云震道:

“这般说来,当时您知道尊夫人的企图了?”

高华轻轻摇头道:

“不知道。”

云震眉头一皱,疑道:

“那……您为何跟踪尊夫人呢?”

高华喟叹一声,道:

“说来惭愧,当时我乃是惑于贱内的容貌与风华,跟踪她已经近三年,不过,她的企图,后来我倒是知道了。”

云震暗暗忖道:说得也是,想那高夫人风华绝代,貌若天仙,谁能对她无动于衷,就像我初见雯儿,还不是自自然然跟她去了。

他心中在想,口中说,

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求,这乃是人之常情,前辈不必叹息。但不知她那企图,可是想杀害北道南魔,独霸武林么?”

高华神色一黯,道:

“如真又假,似是而非,两者全都不是。”

云震越发不解,道:

“那是为了什么啊?”

高华道:

“简单地说,乃是为了私仇。”

云震一怔,大疑道:

“什么?尊夫人与苏老前辈有仇?”

在他想来,北道云中子苏铉师徒热心世务,终生行侠,乃是武林中人人敬仰之士,他们与高夫人之间,绝对不会有怨仇牵连。

高华轻轻叹息一声道:

“你是愈想愈差了!”

他似有无穷的感慨,喟然又是一声长叹,道:

“这事仍得由家岳父说起,贱内本姓薛,乃是前朝一位致仕侯爷的郡主,这位侯爷告老在乡,远居关外……”

云震心头一动,脱口接道:

“令岳丈可是那五龙山的‘镇远侯’么?”

高华微笑含首,道:

“‘镇远侯’仍是前朝授予家岳的爵位,他老人家一生为官,常戍边陲,与武林人物素无往来。但家岳一身武艺,却得自一位武林前辈所传,内兄受家岳亲传,身手自然十分了得,但内兄性喜游侠,常年在关内走动,不料竟因此失了踪迹,几经访察,方知已经被人杀害陈尸于太行山麓。那时尸骨已腐,连身上一册武功秘笈也已不知去向,消息传至关外,家岳晚年丧却独子,自然痛不欲生……”

云震脸色惑然,忍不住接口道:

“原来尊夫人乃是为兄长报仇而来,这事倒也无可厚非,但怎能迁怒于苏老前辈?她该仔细查访凶手啊!”

高华轻轻摇头,深深一叹道:

“贱内一个女流之辈,她对中原武林一无所知,况且内兄尸骨早已腐烂,又叫她如何着手查访?”

云震叹了口气,道:

“这事令岳丈应该亲自入关才是。”

高华道:

“家岳生性淡泊,不然也不至于盛年致仕了……”

他顿了一顿,接着又道:

“据贱内相告,家岳当时虽然痛不欲生,却无为子索仇之念,但贱内事亲致孝,不忍眼见家岳终日长叹,郁郁不能开怀,加上她秉性至刚,对唯一的兄长友爱逾恒,她每日面对老父寡嫂,以及襁褓之中的侄儿,这份怨仇怎样也不能忘怀,因之她独自悄悄入关,立誓要为内兄报仇。”

云震想了一下,道:

“令内兄不是失落一本秘笈吗?可以从秘笈着手啊!”

高华道:

“家岳对那秘笈守口如瓶,贱内不知秘笈是何名称,也是枉然。”

云震暗暗忖道:这倒确是为难了。

他心中转念,口中问道:

“尊夫人莫非迁怒于整个武林,想从北道南魔……”

高华截口道:

“不是迁怒,想从北道南魔两大高手身上,行使她那索仇之计倒是真的。”

云震皱眉不解道:

“怎样的索仇之计?”

高华,

“她想收肺髅啪绦郧槔淇幔蓝隙佬校簧辉赣肴宋椋壳暗那樾稳词鞘置飨裕厥堑?

心云震的安危,因之一改往日习性,偕同归隐农等人找寻云震,以致与罗侯公子等动手相搏。

如今他身负创伤,流血不止,乍见云震,竟然不顾自己的伤势,兀自追问云震的近况,这份关顾之情、隐藏着多少爱意,云震自然明白,难怪他几乎流泪了。

“请问哪位身边带有金创药么?”

“没有!”

一本和尚叫道:

“酒家历来不带金创药。”

齐小冬眨眨眼睛,蓦地撕下一条衣襟,道:

“先将创口包上再说吧!”

云震微微一怔,一时无可奈何,皱着眉头,正待去接那条破烂的衣襟,忽听一个宏亮的声音喝道:

“不可!”

众人都吃了一惊,连忙循声望去。

原来那人竟是丐帮帮主周公铎。

他站在东边一隅,身后是无影神丐、铁脚仙、独臂神丐等“丐帮三老”,三老身后,大小叫化多达二三十人。

齐小冬见是师父出声喝阻,不觉疑忖道:怪了!他老人家侠义为怀,气度宏伟,怎的不许替西门咎包扎伤口呢?

他心头存疑,脱口叫道:

“师父……”

西门咎一见是他,怒不可遏,独目一瞪,吼道:

“你管得着么?”

他二人同声吼叫,云震也是暗暗诧异不已。

但见周公铎举手一挥,回头一顾无影神丐,道:

“偏劳长老送一瓶‘芝血六神散’过去。”

此话出口,云震顿时如释重负,暗暗喜忖道:倒底是领袖一帮,名驰江湖的人,这份气度就非常人可及!

西门咎怔了怔,却不领情,抗声道:

“不行!西门咎不受你的恩情。”

无影神丐走了过来,将一只翠绿药瓶交给云震,接口道:

“广德城外,老叫化承你未下毒手,这瓶‘芝血六神散’,算是报答昔日之惠,算不得恩情。”

西门咎口齿微动,话未出口,云震已自急急道:

“老前辈不要再固执了,眼下将有非常事故,晚辈尚须借重您哩!”

启开瓶塞,倾了一半白色药末在创口,另一半强迫西门咎服下,齐小冬连忙将那创口包扎起来。

这片刻,罗侯公子早已率领属下退了回去,场中只剩下几具尸体,大半伤在西门咎钢筒毒针之下。

罗侯神君不愧的是心机深沉之人,云震临空飞至,他内心的疑惧,实在不下于罗侯公子,但他却能不动声色。静静地观察了一番,这时始才阴声一笑,道:

“云震,你能接下老夫一掌,端的不易,此刻赶来,莫非自认功力已足,要击回一掌去么?”

云震初登峰头,心悬多端,连那牛大宝也未一顾,此刻听得罗侯神君问起一掌之约,这才移目向他望去。

罗侯神君身踞南隅,身后除了高大威猛的莫成以外,人影幢幢,环立着三五十个青衣人,那些青衣人一个个身佩兵刃,目露神光,看去都是一流高手,再加上罗侯公子带来的四童、四女、八俊等,为数不下六十余人,其声势之浩大,与实力之坚强,比丐帮尚要超过一倍有余。

云震看得暗暗心惊,脸上却淡淡一笑,道:

“云某非是狂妄自大之人,那一掌以后再说吧!”

罗侯神君眉头耸动,道:

“那你急急地赶来,为了什么?”

云震坦然道:

“敝友为令徒所困,云某乃是驰援而来。”

罗侯神君目光一瞪,道:

“来此驰援?莫非想在此地继续拼斗下去?”

云震道:

“好在此刻已经歇手了。”

罗侯神君阴声一哼,道:

“若未歇手,你是打算插足啦?”

云震夷然道:

“那是当然的事,神君多此一问了。”

罗侯神君脸色一沉,道:

“旁人不知与人有约,犹有可说,你却是明知故犯,难道认为老夫无力取你性命么?”

云震见到罗侯神君脸色阴沉,杀气腾腾,内心着实震动了一下,但他眉目轩动,却又朗声一笑,道:

“神君不觉得薄于责己么?”

罗侯神君冷声一哼,道:

“你的胆愈来愈大了。”

云震侃侃而言道:

“人争一个理,佛争一炷香。事实乃是令徒率人来此寻事,若是碍着神君与人之约,这责任也该由令徒承担。何况战事已歇,云某并未碍着神君,神君不责令徒,反而一味苛责云某,天下宁有此理?”

他话声刚歇,西门咎倏地高声道:

“你怕死吗?”

云震微微一怔,道:

“老前辈何出此言?晚辈岂是怕死之人。”

“既然不怕死,你跟他噜嗦什么?”

罗侯神君呵呵大笑,道:

“西门咎,看来你是不怕死了。”

西门咎大步而出,峻声道:

“叫你徒儿出来,老夫先宰他……”

云震前跨一步,伸手将他拉住,急急道:

“老前辈且慢……”

西门咎一挣不脱,住步沉声道:

“罗侯小子仰仗人多,乘虚钻隙,刺了老夫一剑,击了老夫一掌,老夫难道就此罢了不成?”

原来前此一场乱战,归隐农等人武功固然了得,但那罗侯公子与北斗剑张铸魂齐名,一身功力非同小可,况且他手下人多,群殴群攻,根本不讲江湖规矩,归隐农等人自然不是敌手,差幸西门咎凶名在外,悍不畏死,罗侯公子对他甚为顾忌,他那钢筒毒针,发必伤人,更是霸道无伦,令人防不胜防,故此得以保持不败之局,但局势也仅仅未败而已,那险象仍是层出不穷;脱困可也不易。

正当此时,云震突然长啸而至,他那啸声分散了西门咎的心神,微愣之下,致遭罗侯公子击中一掌,又遭一名白衣少女刺中一剑。西门咎本是穷凶极恶之人,性格更是暴戾无比,这口怨气,他自然忍不下去了。

云震正想劝他几句,那罗侯公子却已抢先冷笑道:

“西门咎,亏你还是成名人物,临敌交手,讲求抱元守一,心不二用,谁叫你分神他顾,授人以隙的?”

西门咎气得猛一跺足,吼道:

“小子,你过来!”

罗侯公子不屑道:

“过来干么?哼!败军之将,还敢言勇?”

云震道:

“老前辈,您别中他激将之计……”

西门咎须发皆动,大声厉笑,道:

“云震,你别怕那老罗侯,老夫可未将他放在心上。”

举臂蓦然一挥,挣脱了云震的手掌,大步行去。

“老人家,您听我……”

西门咎独目一瞪,峻声截口道:

“不听!快让开!”

他那形象十分凶恶,云震不觉往后退了一步。

但周公铎扬声唤道:

“西门咎留步。”

这位一帮之主,毕竟别有一种慑人之威,西门咎闻得这声呼唤,不由自主地身形一顿,转脸道:

“什么事?”

周公铎缓缓说道:

“你该听云兄说一句话。”

他语气虽是和气温柔,却自具一股威严逼人的力量,西门咎微微一愣,独目闪动,忽然冷声道:

“你是在命令我么?”

周公铎淡淡地道:

“罗侯神君好似与人相约在此处见面,咱们不能坏了武林常规。”

西门咎冷声一哼,道:

“臭规矩!”

转脸而行,对周公铎之言仍是不听。

忽闻齐小冬尖声叫道:

“西门咎,你算不算人?”

西门咎霍地旋身,怒容满脸,道:

“你敢损我?”

齐小冬高声道:

“什么损你?你若是人,就不该一意孤行!”

西门咎微一怔,齐小冬接着又道:

“你不听帮主令谕,不过是丐帮的叛徒,但若失去云大哥这样一个朋友,那就再也无人同情你了。”

西门咎又是一怔,但他终究是冷酷成性的人,旋即冷声道:

“老夫何须要人同情?”

齐小冬一声冷嗤,道:

“那你根本不能算人,难道我还讲错了么?”

云震急得高呼道:

“齐兄弟,你怎可对尊长如此无理?”

他是怕一旦激发西门咎的凶性,那将是个自相残杀之局,岂知齐小冬一点也不体谅他的心意,竟而抗声道:

“大哥不必责备我,论辈份,他算得是小弟尊长,但这种是非不明,善恶不分的尊长,小弟实在不敢恭维。您往日曾经嘱咐我,为他‘尽力周全’,我纵然对那劝人向善的事完全外行,却也时时记在心上,不敢忘怀,但按眼下的情形看来,这恶人竟是这般罔顾情意,那还谈什么‘改过向善’?我看大哥也不必再费心了。”

西门咎闻得此言,内心若受巨雷阵击,一时独目环顾,看看周公铎,又看看罗侯公子,最后将目光落在云震身上。他这时目光如电,好像要将云震看个洞穿,其实他心中正在叫喊着:

“这孩子对我很关心,这孩子果然对我很关心!”

突然间,一股冲动的情绪涌上心头,脱口叫道:

“孩子,你要我忍下那一掌一剑之辱么?”

要知人类本是感情动物,愈是行为乖张,看去冷酷无情的人,那感情愈是浓厚强烈,只是平日深藏心底,未曾被人引发罢了。这种人,大半幼遭孤苦,受尽折磨与歧视,即使有人爱顾,那份情意也不够深切,若是一旦觉得有人真正关心他,他那深藏心底的感情,也就毫不保留了。

西门咎往日就曾感觉云震对他有情感,却未想到云震竟是这般关心他,这情形如今由小叫化齐小冬嘴里说出,西门咎顿时感到若不按照云震的意思去做,那将大大伤了云震的心,故此纵然有违自己的习性,那也顾不得了。

云震心智灵敏,见到西门咎激动地问出这话,自知这是西门咎感情最为脆弱之时,只要他微微一含首,今后的西门咎,不难走上向善之路,但他心念电转,又觉得叫面前这位残废老人委曲了自己的意念,却是万万不当。

他这时情绪也是十分激动,只见他微一吟哦,摇了摇头,道:

“不!老人家,您若认为那是耻辱,您就去找罗侯公子动手吧!”

西门咎刹时怔住,他怎样也想不到云震竟又同意他去找罗侯公子动手。

忽听罗侯神君一声阴笑,道:

“云震,你当真要与老夫为难么?须知三更将到,如果有人再在此处动手,老夫可就不能饶他了。”

云震眉头一轩,道:

“犯神君的禁忌,神君当然是要出手的。”

罗侯神君顿了一下,纵声笑道:

“既然知道,定是想假老夫之手,铲除西门咎了?”

云震静静笑道:

“神君错了!西门老前辈身受令徒等人剑掌之辱,此辱理该洗刷干净,神君纵然出手,纵然伤了他的性命,云某也不能委曲了他的心意。”

罗侯神君呵呵大笑,道:

“听你的口气,老夫若是伤了西门咎的性命,你是打算替他报仇啦?”

云震淡淡说道:

“为友索仇,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事,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志气,神君知道就是了,此问岂不多余?”

他有个与众不同的风格,那就是举凡下定决心,顿时显得穆穆棣棣,不亢不躁,但旁人却能从他平淡和气的言态之中,捉摸到一份坚定不移的意味,那意味每能使人深信他定能做到,因之有人心惊肉跳,有人钦敬不已。

西门咎此刻却是激动万分,只听他颤声叫道:

“云震,老夫这一剑一掌之辱暂时忍下了。”

身躯一转,大步走了回去。

这情形大出众人意料之外,连那罗侯神君亦自愣住。

周公铎暗暗忖道:这逆贼倒也恢复些人性了。

月近中天,光色晶洁,四周的天空好象突然间凝结起来,如非那夜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,简直岑寂得落针可闻。

岑寂中,云震脑际充斥了一个意念,愣愣的忖道:

“他是明白是非的,他毕竟是明白是非的……”

此时,牛大宝忽然大步行来,拇指一竖,傻笑道:

“云大哥,您真了不起,俺大宝也觉得不能让朋友受了委曲,宁可事后拼了性命替他报仇。嘻嘻!您的想法,居然跟俺大宝一模一样。”

他乃是实话实讲,一丝也不觉得语中有病。

云震由沉思中惊醒,见到大宝,顿时想起雯儿,想起“玉符”,不知雯儿目下身在何处?

究竟找到“玉符”没有?

他又想问大宝几句,但口齿启动,却又觉问他也是多余,于是拍了拍大宝肩头,轻声一叹,牵起大宝走了回去。

周公铎率领“丐帮三老”大小叫化往这边走来,西门咎一见,赶忙走开,选了一块山石,孤零零的坐了下去。

云震顿时感到左右为难,他暗暗忖道:不去迎接周公铎,大是礼亏,若是只顾周公铎,则又冷落了西门咎,唉!西门咎与丐帮之间不相容,我该如何是好?

心中慨叹,目光由西门咎身上转向周公铎。

突然间,他目光一亮,盯着周公铎身后,高声叫道:

“薛兄弟来了。”

众人全都一怔,急急循着他的目光望去。

但见一大群人正朝这边走来,那些人有老有少,一个个步履矫捷,身佩兵刃,当先一人身穿紫色儒衫,年约二十三四,相貌英俊,气度轩昂,正是那紫衣文士——“镇远侯”薛逸民的孙儿,

薛逸民的孙儿足下未停,敞声笑道:

“我来了,我早就来了,哈哈!云兄的绝世风标,令人钦佩。”

他伸出白玉般的手掌,与云震紧紧握了一下,接道:

“兄弟草字颂平,云兄若不嫌弃,咱们交个朋友。”

两人左掌相握,目光紧接,云震但觉薛颂平的感情浓厚而炽热,满腹郁结一扫而空,当下绽容一笑,朗声道:

“颂平兄曲意下交,云震高攀了。”

薛颂平举起左掌,轻轻拍击云震肩头,朗声道:

“朋友相交,取其志同道合,说什么‘下交’‘高攀’云兄弟,你该将各位朋友为愚兄引见一番。”

此人三言两语,随即以“愚兄”自称,可见其性格十分爽朗,必是性情中人,云震不由大为心折。

忽听罗侯神君叽叽而笑,厉声道:

“姓薛的小子,你太目中无人了。”

薛颂平身体半旋,右掌仍是紧紧握着云震,扬声道:

“足下何妨稍安毋躁?明月斜照,离子时尚差一刻,届时本公子自会招呼你,你急些什么?”

罗侯神君须发皆张,目光如炬,吼声道:

“好小子,当年薛逸民也不敢对老夫这般无礼,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?”

薛颂平倏地松开握着云震的手,身体转正,目中神芒大炽,神情颇为激动,但仅稍瞬,又复镇静如恒,缓缓地道:

“如此说来,你对家祖父定是熟悉的了?”

罗侯神君冷声一哼,道:

“老夫与那薛逸民同镇边陲之时,你小子尚不知身在何处呢?”

薛颂平倏地大笑,道:

“够了!够了!回头本公子再问你吧!”

话声中,他好整以暇,缓缓转过身子。

罗侯神君先是一怔,倏又高声厉喝道:

“好小子,你可是自知力薄,想拉拢云震与周公铎,妄图与老夫对抗么?告诉你,此处无人接得下老夫十招,你死了这条心吧!”

薛颂平再次转身,沉声道:

“阁下倒比本公子想得还要周到,本公子原来只望你对先父一段公案有所解释,并未决心与你为敌,如今可……”

他话声微顿,神色倏变凌厉,峻声接道:

“说!先父薛永良,可是伤在你的手下?”

罗侯神君桀桀笑道:

“老夫只想替薛逸民教训教训你,谁管你那父亲伤在何人手下。”

薛颂平冷冷一哼,道:

“丁振魁,别认为你老奸巨滑,强作镇定,就能瞒得了我,其实你那狐狸尾巴早就露出来了,我不过在求证而已……”

语音微顿,话锋突然一转,接道:

“实对你讲,家祖父早已知道凶手是你,若非他老人家慈悲为怀,念你早年追随之情,一直不肯讲出其中关键,此刻哪里还有你罗侯神君?可是,你要知道,父仇不共戴天,本公子却是不能轻饶了你。”

罗侯神君目露凶光,厉声喝道:

“信口雌黄,老夫与薛逸民四十余年未曾见面,他怎会无中生有,判定老夫就是杀害你那父亲的凶手?”

薛颂平一声冷嗤,道:

“想的倒是不差,‘四十余年未曾见面’,怎能诬栽于你?就是先父被害也已二十四载。

那证据早就湮没了。”

罗侯神君冷冷的道:

“事理本是如此,你若认为老夫与你有杀父之仇,就拿证据来。”

薛颂平一直显得很沉稳,听得此言,双目神芒电射,胸膛起伏,顿时气恼无比。良久始才峻声道:

“你讲理么?”

罗侯神君怔了一怔,随即朗声一笑,道:

“老夫当然讲理。”

薛颂平目光如电,微微含首道:

“那很好,……当年你可是家祖手下的裨将?”

罗侯神君嘴角一披,道:

“同镇边疆,薛逸民不过是个小小主官而已。”

薛颂平也不与他争论,迳自续言道:

“那时你表现得忠心耿耿,遇事争先,对家祖父是唯命是从,处处逢迎,由于你出身武林,武技甚有根底,故而每次出击,你俱是一马当先,并且能以杀敌效果,完成使命,因之深得家祖之赏识,是这样么?”

罗侯神君冷声一哼,道:

“老夫忠心耿耿,唯命是从,每次出击,勇不可当,乃是为了报效朝廷,博取功名,薛逸民居然贬抑老夫迎逢于他,哼!简直不知羞耻。”

薛颂平听他辱及祖父,神色又变凌厉,峻声喝道:

“那我问你,你既是一意博取功名,也能深得上级之赏识,为何弃官而逃,潜往六诏之阳,建立那罗侯魔宫?”

罗侯神君好似为他声势所慑,顿了一下,道:

“你既知老夫出身武林,此事何足为奇,老夫觉得官职再高,总得仰人鼻息,不如武林之中,自在而已。”

薛颂平气极而笑,笑声刚歇,厉声喝道:

“好一个诡言狡辩之徒!我再问你,你那‘罗侯心法’哪里来的?”

罗侯神君冷冷说道:

“佛门无上大法,唯有德者居之,你管老夫哪里来的?”

薛颂平连声冷笑,道:

“丁振魁,你真是无耻之尤!当年你曲意逢迎,竭力争功,无非是想家祖赏识你,信任你。你盗走家祖的‘罗侯心法’副册还则罢了,又复暗下毒手,杀死先父,夺去正册,如今竟敢以德者自居,脸皮之厚,怕那后羿之箭也射你不穿了……”

他气愤填膺,话声微顿,继而又道:

“你追随家祖多年,应该知道家祖有那记事之册,家祖纵是有意宽恕于你,却难忍耐心头的忿怒与悲痛。实对你讲,有关你的一切,家祖断断续续,全都记在那记事册上,你还想狡辩么?”

罗侯神君不觉脱口道:

“令祖记载些什么?”

薛颂平神色凄厉,道:

“记载什么?哼!记载你盗去‘罗侯心法’的副册,记载你如何阿谀逢迎,又记载他老人家如何乘返京述职之便,夜探你那罗侯魔宫。总之,他老人家生性淡泊,心地慈悲,那时你尚无大恶,他老人家不忍下手将你除去,殊不知你这恶魔,为了‘罗侯心法’的正册,竟攫去了他老人家唯一独子的性命,令先父暴尸荒野,使家姑离乡背井,常年不归,丁振魁,你可是仍图脱罪么?”

他愈讲愈是激动,讲到后来,已是声泪俱下,眼中喷火了。

但那罗侯神君此刻反而无动于衷,冷声道:

“薛逸民是这样记载么?你那父亲被杀以后,他又记了些什么?”

薛颂平强忍悲愤,举手抹去泪珠,咬牙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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