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池毫不在意地继续问：“选修课的名字叫什么？”

许燃想不起来，干巴巴地回答：“就数学那什么。”

顾池清楚地告诉他，“使用Matlab软件进行数学建模的方法研究。”

是吧，这怎么记得住。

顾池勾了勾唇，露出一抹戏谑笑意，“老师刚只问你我们用什么软件进行数学建模你都回答不出来？”

使用Matlab软件进行数学建模的方法研究……

确实，刚才同学们完全可以笑得再大声些。

正沉浸在对自己的失望中，又听到顾池淡淡开口：“老师说要记你旷课。”

许燃已经放弃治疗了，声音仄仄的，“记就记吧。”

“选修课还有转圜的余地。”顾池的语气突然缓和几分，视线点在前排，“坐下。”

“干嘛？”许燃不悦地反问，却还是走进第一排，把手机和课本摆在顾池桌上，背对讲台坐下，仰起脸去看站着的男生。

“就没一科好好学？”

男生半敛眼睑看下来，声音清淡。

顾池这么盯着自己，许燃也可以理解。

留级不是小事，何止班长和班导。

他觉得自己已经引起全年级的高度戒备了……

比如前几天，还收到年级辅导员措辞严厉的提醒短信。

许燃又困又绝望，无精打采地在桌上趴下，“你去帮我说说呗。”

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。

他放轻了语调，尾音还微微上扬。

说完话，也没去看顾池，只侧脸盯着窗外炽烈的正午阳光。

树枝摇动，风声混着远处的呱噪蝉鸣，朦胧地传进来，就像一首夏日倦怠的乐章。

“我知道，你肯定跟这些老师都很熟，毕竟是连机械原理都能考满分的奇葩。”

跟平常太不一样，他声音低而轻，甚至，有些柔软。

经过昨晚的演出，顾池完全确认一件事

不管是拥有很强的乐感还是舞台经验丰富，许燃会弹琴。

而且，特别会。

这人对音乐的深刻理解和熟练控制，仿佛是从一个被旋律浇灌而成的灵魂中自然渗透出来的。

今天本来准备跟他说试试贝斯手的事。他昨晚就想提，但被颜柏打断了。

顾池动了动唇，还没发出声音，趴在桌上的人又轻声开口，“拜托了，我以后不弹琴也不玩乐队，一定好好学习，行么？我真不想留级……”

他声音越来越低，最后，在一串无意义的嘟囔里，渐渐没了动静。

顾池弯下腰，见这人枕着右臂，已经阖上了眼睑，似乎是睡着了……

睡着了……

他无语地坐回凳子上。

视线放低后，睡着男生身上的每个细节反而更加清晰地落在眼里。

稍长了些许的寸头看起来愈发毛绒，阖起的眼睑上，纤长黑睫像一把小扇子在空气里细微抖动，鼻梁挺直如刀脊，平时还挺能怼的嘴巴，此刻安静地微张着……

他身材略清瘦，左臂折叠，侧头枕在伸出的右臂上，短袖领口就随之塌下，露出一角深陷的锁骨……

锁骨旁的左侧动脉处，创意十足地弄了一道创可贴，遮住原本的“GC”纹身。

睡着的许燃安安静静的，既不会冷着视线怼你，也不会突然咬你的耳朵。甚至让顾池有种错觉，以前那些神经质的跟踪、告白和死缠烂打都跟他再没半分关系。

而且，他还真没想到许燃会说出“以后不弹琴也不玩乐队，一定好好学习，不想留级。”的话来。

毕竟，连课程名字都记不住的奇葩，顾池真是第一次见。

想起留级学生不允许参加校际活动的规定……

顾池打消了念头，起身准备离开教室，视线倏忽扫过桌面。

许燃的课本和手机还大剌剌丢在桌上。

脚步又顿住。

是对学校的治安过分自信，还是太没心？

他把视线重新移到那张在熟睡的面容上，蹙起眉梢……

窗外的蝉鸣忽远忽近，男生听了片刻，重新坐回座位……

-

在易犯颈椎病的不适睡姿中，许燃很快醒来。

脖子酸疼，好几秒才一点点扭回，猛然对上桌对面的深沉视线，一个激灵，彻底清醒。

顾池双手交叉勾在脑后，略显懒散地靠在后排桌沿。

许燃回忆了一下，谨慎地开口：“你怎么还在这？”

对方的眼神里很快漫出些许无语，甚至是……佩服，没回答许燃，只错开视线起身向外走，目光扫过桌面的课本和手机，淡淡丢下一句，“睡觉时把手机摆在桌上，是想送人么？”

许燃：？？

等男生走到教室门口，许燃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，朝着那道挺拔的背影，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，“丢了哥也买得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