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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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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彻敏坐在成珍楼向南的座子上,沐浴着从汇春河上吹来的凉风,大口地咽下冰葡萄酒,两个月来的闷气终于一扫而光。www.xiashucom.com店伙刘三端着一只青瓷碗上来,向他笑道:二郎,这可是今年头一茬的樱桃,掌柜让我第一个给您送上呢!

好呀!罗彻敏大喜,跳下去抢过来。碧荷色的瓷碗中,雪白细腻的乳酪浸着一颗颗鲜红的樱桃,他想都不想就将嘴塞了进去,长长地吮了一口

啪!

他整个人震了一震,嘴边的樱桃掉落了。一个声音灌入他耳中,世子!你写的文章!

他猛地睁开眼,花溅以一幅哭笑不得的神情看着他。有样东西咚地落了下去,他低头一看,竟然是自己先前用来写功课的紫毫。墨汁一溜儿地顺着他衣襟往下淌,他想起方才梦中情景,手往嘴角摸了摸,拿下来看,果然是一手乌黑。

再看桌上的铺的那张素笺,己然污糟得不成样子,先前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两三百字,半点也看不清了。

唉,先换衣裳吧!花溅将笔拾起来,道:看你明早拿什么去向师傅交差!

听到这个,罗彻敏头一下子痛起来,他皱眉道:要不你说我病了?

你这个月可病了有三回了!花溅摇头道:上次王妃让医生来看你,结果呢?

这可怎么办?他正急得跳脚,就听到外面有啾啾!似乎有只雀儿叫了两声。他一跃而起,将书桌都掀到了旁边去,在花溅的惊叫声中,跃上了窗子。他的这间书房,正是怡性堂最南边的一间阁楼的三楼。跳上窗子,他一眼先看到了在墙下面巡回的守卫首领何飞,赶紧捂住嘴。等何飞走过去后,墙外正对着窗子的一株大槐树上面,终于犹犹豫豫地,探出杜乐英的脑袋来。

杜乐英盯着何飞走得远了,从怀里掏了样东西,原来是只弹弓。他手一松,有东西弹了出来,不偏不倚地落在罗彻敏怀里,却是枚纸丸。罗彻敏展开一看,上面写着许久不见,可好?

这还用问,被关在这牢里能好吗?他骂了一句,不过已经是笑容满面。他跳回桌边,抓起笔,将师傅布置下来的题目抄在那张纸上。再写道:速速帮我写来!他写完后猛地想起自己的弹弓儿等一干事物,早在被封院的那天就让毓王收走了。他正犯愁,砰!就有一个东西摔在桌上。花溅跳在桌边搂着胳膊,向他无可奈何地笑着。

他一看正是自己的弹弓,不由大喜,跳起来将花溅抱住,叫道:花溅你真好!

啊!花溅一躲没躲过去,被他狠狠亲了一口。你你!墨汗的味道在她鼻端弥漫开,她顿时恼得呆住了。罗彻敏后退一步,先是怔了一下,继而哈哈大笑起来,笑得那张墨迹纵横的脸活象上了妆的戏人。

他强拉着花溅道:过来过来!花溅甩不开他的手,一边嘴里骂着,一边被他掇到镜前。你看你看!

不看!花溅嘴里嚷着,但还是被推得瞟了一眼,果然腮上清晰完整地一个黑唇印,就象刻意画上去一样。

她气恨恨地转过头去,听到罗彻敏在那里嚷嚷着:咱们这样子出去唱曲,可不就是一对么?

你这没脸没皮的花溅本来以为罗彻敏是在得意他的恶作剧,下手要打他,猛可里听到这么一句,骤地没了声音。

罗彻敏没有再捉弄她,已经窜上了窗口。花溅有些发怔,盯着镜子内面那个黑唇印,恍惚间只觉得变成了赤色,辣得生生作痛。她这一时失神,竟没有听到人进来的声音。

二哥!你干嘛?珑华的清亮的声音象一只短笛似地在屋子里吹响,吓得花溅一激灵。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,咚!一声闷响,然后就是罗彻敏的惊天动地的惨嚎。

罗彻敏揉着肩头,两个小婢强忍着笑给他套上一件凉衫。他用力地漱了漱口,吐出到脚下铜盆中去,一盆尽是乌水。

珑华捧着脸,歪着头在一旁看他,小脸憋得通红。

你要笑就笑!罗彻敏一脚蹬开铜盆,盆底在地上蹭出咣地利响。他叉着腰恶狠狠地冲珑华叫道:你这丫头,嗓子干嘛那么尖?我罗彻敏一世英雄,若是被你给吓死了,岂不是丢人的很么?

好啦!是我不对,二哥别生气嘛!珑华见他果真是恼得极了,就不再惹他,道:阿娘催得很急!快走吧!

罗彻敏也不敢再耽搁,起身让两个小婢在身后给他系带子,自己整了整发,道:母妃让我去做什么?

嗯,我也不晓得!珑华虽然是这么说,可她天性不会撒谎,卷起来的唇角和转下去的眼眸都清楚地表现出,她不但是知道,而且知道的事还十分有趣。

罗彻敏不由十分好奇,问道:好妹妹,说来听听!免得一会我去了,又惹母妃生气。

珑华抿紧了嘴摇头,道:你去了自然知道!未了又加上一句,你阿娘也在!

见问不出来,罗彻敏也不勉强。珑华取了王妃的手谕,让严守密防的何飞验过,才带着罗彻敏出来。兄妹两个在前,各自的婢子跟在后,出了怡性堂往南绕去。经过那株大槐树时,他有意放慢了脚步,装模作样地伸了下懒腰,眯起眼往树上看。枝叶间漏下斑斑点点的阳光,却没有人,想来杜乐英己经走了。

跑得倒快!他气恨恨地小声自语了一句,却突然想起来,有了母妃传召这件事作借口,明日的文章不用交了。他不由大为高兴,面带起笑容,步伐轻捷许多,足下扇起的风,将一地枯叶都扬了起来。

二哥,你慢点嘛!珑华追上去,满脸都是莫名其妙的表情。

到了薛妃住的思明轩,早有薛妃身边最得力的女官秦芳候在门口。见他俩到来,便往内面传了一声道:世子来了!

罗彻敏一面往内走,一面觉得婢子们看他的神态有些古怪,似乎在窃笑着什么。他被这些眼神盯得心里发毛,不由在想自己嘴上衣上是不是还有墨水没洗干净。他琢磨着自己进正堂时,得在廊上那面大琉璃镜前瞧一瞧。他正准备停下脚步,内面己经催起来:世子快进来!珑华一拉他的衣襟,就不容分说地将他扯进堂中。

堂上榻前拉起一挂茵罗纱,罗彻敏略微怔了一怔,才知道今日原来有女客。罗纱后面,隐隐约约坐着几个女人。见他进来,薛妃笑道:敏儿外边坐着,珑华进来!嗯,把这盘樱桃端出去给世子!

珑华应声而入,婢子端了一只冰纹青瓷盒出来,内面果然是糖拌乳酪樱桃。罗彻敏一时欢喜,觉得自己方才的梦果然没有白做。他正欲探嘴进去,却还算想起来是在薛妃房里,摄起了银勺。婢子回帘后去时,他感觉到有双眼睛向他瞟掠了一下。那瞬间似乎有一层轻霜降在他身上,微微发凉。他不自觉地抬眼看去,帘子又落了下去,什么也没看见,眼前却好象留下茫茫地一片苍白。

然后他就听到帘子里面,有个中年妇人在道:常听我家二小子说起世子,佩服得不行。原以为定是象王上般威武,今日看起来,倒是这般俊秀,象夫人多些呢!

那里朱夫人有点紧张地打断她的话,道:这孩子

只是看世子的风仪神态,却又是王妃的气度,将来王上的基业后托有人,我们这些依居王上的人,也就有福了!

薛妃在内面笑笑道:你就别夸他了,他有时干出事来,真让人不知如何是好。

就是!珑华象是实在忍不住了冒出来一句,道:我方才去怡性堂的时侯

珑华!罗彻敏叫起来。内面珑华细细地笑了几声,含糊着将话吞了回去。

中年妇人紧赶着道:哪里的话,听说世子在十岁时,护送过先帝,路上遇着匪人,匪人被世子气度所摄,竟自行退去。这是天生的气宇,不拘小节的。

听听,杜夫人这般夸你,薛妃笑道:敏儿,你得谢她才好!

多谢杜夫人夸奖!罗彻敏起身行了一礼。他突然明白今日杜乐英怎么会来王府了,想来是陪着母亲来的。

不敢当不敢当,中年妇人在帘后坐起身还礼,道:只是这事我知之不详,倒想听世子细说一遍。

这倒是罗彻敏少有的一桩得意事,他得薛妃允可,就开始大谈特谈了起来。那是八年前,大寊未帝因为宫乱,不得不逃出万朝城,再度召天下兵马勤王。一路上人马逃散,最后躲在一个小村里,托人向毓王送信。毓王当时正在亲督大军作战,身边的大将都没得空闲。派小校去迎驾又觉得简慢,正好罗彻敏溜到军中玩耍,于是就派了他去。此事他向人叙说过许多遍,早就滚瓜烂熟,当即把匪人如何强横地霸在山口正中,自己如何临危不惧,匪人如何心悦诚服,说得绘声绘色。

正在他说得累了,俯下身去吃一勺樱桃时,薛妃忽然道:雪炽,你方才在笑什么?

啊?一个少女的声音略带慌张,道:我方才,并没有笑呀!

你脸没笑,可眼神儿在笑;没对着我笑,不过那只鎏金大花盆儿上面,可是映出来了。薛妃不紧不慢地道。

我是听世子说故事说得好,因此在王妃面前失仪了。那个叫雪炽的少女声音己经是十分宁定。

小女无礼,请王妃

你呀,就不用在我面前耍这花枪了!杜夫人正欲辨解,就被薛妃打断了:肯定是方才敏儿的话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你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。免得他日后再对别人夸口,丢脸丢到外人面前去。

这句丢脸丢到外人面前让罗彻敏很是怔忡了一下,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。

雪炽被逼得没法,只好道:其实也就是嗯我是想,据世子的说法,那是一个两壁相峙的山口。我想如果匪人想在这里埋伏,一定会占着两侧山上,居高临下才是。怎么会在山路正中与世子说话。然后再一想,王上遣去护送的都校,一定都是久经沙场的老行伍。嗯,逢山口的险峻处,先探路总是不免的,这个

说到这里,她似乎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什么圆通的话来说,声音愈来愈细,渐至于无。

只是众人顺着她的话一想,就都猜出了七八分。只怕当时的情形,是毓王都校守在两侧山峰上,拿着弓弩居高临下地对着山口中的匪人。于是十岁的小郎君端坐高马之上,威风凛凛,呼喝连声,匪人吓得屁滚尿流,千里远辟,自然是在所难免了。

想到这情形,所有人都忍不住暗自窃笑,只是还顾忌着给罗彻敏留几分面子,不敢当真笑出声。罗彻敏脸色自然不会好看,就连嘴里的樱桃都变作了苦味。他起先对人说这事的时侯,虽然也不免少许夸耀,然而还不至于失实。只是后来,一次次地同人说,又一次次地被人吹棒,不免就越来越离谱。眼下却被一个小女子给说破了,真让他本来挺厚的脸皮也有些受不住,恨不能马上上天遁地才好。

然而那少女继续道:只是,当时并没能歼灭这一干匪人,那么肯定匪人虽然处在下风,也未尝不可一拼。他们近在咫尺,若是世子惊慌失措,让他们起了轻视的心,意图行险挟持世子和先帝,就会大大不妥。世子时年才十岁,在咫尺之间能够镇定如斯,也是非常难得了。

这话娓娓道来,象一条清亮见底的小溪,让人觉得说话这人的心思沉稳透澈,纤毫可鉴。正在恼羞成怒的罗彻敏、还有在心中闷笑的诸人,都慢慢地平心静气起来。

薛妃不知是笑还是叹地嗯了一声,道:真是好明白的一个孩子

正这时,秦芳从外面提着裙袂赶进来,道:奉国公有急务要求见王妃!

杜夫人听见了马上道:我母女打扰得久了,先行告退了!

好吧!薛妃若有憾意地道:日后无事多带雪炽来陪我。瑜妹,你代我送一送她们母女。

不知是有意无意,薛妃并没有让罗彻敏回避。然而罗彻敏却卖力地低了头,绝不去看从帘子里出来的人。只是一角鹅黄的帔子突然在朱夫人身后扬起来,挽回帔子的两根指头,象可以发光一样,在他眼角视野中,灼灼闪亮。

她们退出去后,薛妃命撤了罗帐,罗彻敏正欲起身,让她止住了,道:你坐在一旁听着。罗彻敏本就不愿回怡性堂去,听了这话求之不得,赶紧坐端正了。

罗昭威进来时,罗彻敏看他神色,想瞧出来是喜是怒,却觉得正是喜忧参半的样子。薛妃命他坐下,问道:四叔,是昃州那边的战事?

是,罗昭威道:刚刚传来快报,说是彻同己经拿下了金牛渡,切断了昃州城下宸军回撤的道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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