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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驰骋落陷阱 只身斗雪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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混沌天地一色,四顾黄沙无垠,在这样的大沙漠里,像夏心宁这样一骑单走,已经是罕有的事,如今对面竟然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,独自一人驰骋在大漠之中,不能不令人讶然而惊!

夏心宁一催坐骑,冲将过去,来到近处,微微一带丝缰,翻身飘然下马。www.xiaoxiaocom.com他牵着马,走到那小娃儿面前,他这才看清楚这个小娃儿的面貌。

头上戴着一顶小红帽子,上面还留着两个绒球,一件红外衣提在手上,身上只系着一件花兜肚,拦腰系着一条红绒丝带,腰带上挂着两个闪亮的铜钱,下面是一双光腿赤脚。

一双骨溜溜的圆眼睛,微微上翘的小鼻头,红红的嘴唇,真当得上是粉妆玉琢,惹人喜爱。

夏心宁老远含着笑,招招手说道:“小弟弟!……”

他刚刚叫得这样一声“小弟弟”,那小娃儿圆溜溜的眼睛一瞪,拦住话头就问道:“你是哪里来的呀?”

夏心宁看他那认真的样子,不觉笑起来说道:“我是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。小弟弟!你呢?你是来自什么地方?”

那小娃儿摇摇头说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
夏心宁感到有些奇怪,也有些好笑,便接着问道:“小弟弟!你从什么地方来也不知道么?你的同伴呢?”

那小娃儿说道:“我跟着爷爷走过许多地方,爷爷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,所以,我也就不知道了!唉!你姓什么呀?我爷爷说,遇见不认识的人,就应该先问人家的姓才对!”

夏心宁笑道:“我姓夏!”

那小娃儿眼睛一转,笑嘻嘻地叫了一声“夏大哥”,接着他又说道:“爷爷说的,遇到年纪比我大些的,要叫大哥;再大一些的,要叫叔叔伯伯。我看你比缜儿大不多少,所以我就叫你夏大哥,你看可好么?”

夏心宁真是打从心里高兴起来,他上前握住小娃儿的一双小手,笑道:“你叫我夏大哥我真高兴!方才你说缜儿,你就叫缜儿么?”

小娃儿点点头说道:“我爷爷平日里都这样叫我,其实我姓杜,我有个学名叫杜缜。夏大哥!你也叫我缜儿吧!”

夏心宁说道:“你叫我夏大哥,我就应该叫你缜小弟,好不好?”

杜缜高兴得跳起来,满脸都是笑,他拉着夏心宁的手仰起头来说道:“夏大哥!你真好!他们都叫我缜儿,从来没有人叫我缜小弟。”

夏心宁问道:“缜小弟!你方才说‘他们’,‘他们’是谁呀?”

杜缜说道:“他们就是我爷爷的手下人嘛!夏大哥!走!我带你去见见我爷爷!保险我爷爷看到你,会喜欢你的!夏大哥!我爷爷要是喜欢你,你可就要走运了。”

夏心宁笑道:“我并不想走运,不过我倒是想去见见你爷爷。”

杜缜高兴地叫了一声,只见他人向上一揪,就像只猢狲一样,拉住马缰绳,攀上了马颈子,人真快,一转眼间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,刚刚叫一声:“夏大哥!我们走啊!”

只见他一带丝缰,马立即回过身去,一声长嘶,撒开四蹄,箭也似的冲出去两三丈开外。

夏心宁喝了一声彩:“缜小弟!你真行。”

他也扳鞍上马,扬鞭催步,随后追去。

夏心宁自问这马上的功夫,极为不弱,同时他心里在想着:“杜缜是个小孩子,他敢跑开大人多远?想必前面不远就是他爷爷住的地方。”

心里如此想着,胯下的马也跑得很快,但是,渐渐地发觉不对了。

杜缜越跑越远,不但夏心宁没有追赶得上,而且渐渐地只剩下一卷黄尘,这一卷黄尘也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天地一色之中。

夏心宁心里始而一惊,但是随而激起一股劲,双腿一磕,口中叱了一声,那马也泼刺刺地撒开四蹄,疯狂地向前跑去。

约莫跑了一盏热茶光景,突然看见前面有几株树,在那里临风摇曳。

在这样一望无垠的大漠,突然间看到几株树,那不仅是新鲜,而且给予人有无限亲切的感觉。

夏心宁这时候已经看到在那株大树之下,有一座小小的帐蓬,帐蓬的旁边,系了几匹马,他便缓下坐骑,慢慢地向前面走去。

他还没有走近那几株树,突然两旁黄沙滚滚,两匹马分从左右,向夏心宁疾驰过来。冲到近处,尘头一落,两匹马上坐着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,半长青衣,歪戴小帽,肩头露出一对护手柄,看不出身上背的是什么兵器。两个人各带马缰,向当中一挤,拦住夏心宁,其中一个问道:“朋友!你是做什么来的?”

夏心宁皱了皱眉头,淡淡地说道:“路过此间。”

那人冷笑一声道:“倒是巧得很!这么大的沙漠,什么地方你不好走?偏偏是路过此间?既然有胆子来,又怎么畏首畏尾?好朋友!你亮开名号,咱们好动手。”

夏心宁原本以为这两个人是杜缜一行的人,所以对于他们方才那样不礼貌的问话,按下闷气,没有作理会。没想到这两个人倒是钉上了,越说越真,居然果有其事的挑衅起来,夏心宁忍不住冷冷地说道:“这么大的沙漠,难道你们还划出禁区么?凭什么这个地方不能走?你这几句话,说得如此欠通,也不怕人好笑么?”

他呵斥了他们一顿,一抖缰绳,催动坐骑,昂然从两人当中,从容地过去。那种从容不迫的神情,根本就没有把那两个人放在眼里。

那两个人想必也没有料到夏心宁会这样昂然大方地在他们之间穿过,始而一愕,瞬即大笑说道:“好朋友!请你回来吧!”

话刚出口,“唰”地一阵响,两股绳,两阵风,两道飞影,一套马颈,一套人身,来得真快,来得真准。

这种飞索功夫,虽然是走江湖闯码头的末流技艺,但是,功夫高下,毫厘之差,便有千里之别。这两个人如此一抖手之间,已经充分地露出不平凡的索上功夫:快、准、劲,三者无不已臻精境。

夏心宁闻风知警,轻轻笑了一下,只见他左腿一伸,右手一举,嚓、嚓两声,那两根飞索不偏不倚,正好上套右臂,下锁左腿,扣得紧紧地,顿时将夏心宁的马也拉得停住了。

这时候就听得身后那人大笑说道:“我只道是个了不起的高手,原来只是个银样蜡枪头。爷们向不打落水狗,朋友!你赶快说明来意,我们白饶了你这一腿一肢膀。”

夏心宁连脸都不回,只是淡淡地笑道:“就凭你们这两根烂绳子,也能留得住客么?”

身后那人咦了一句说道:“三阿哥!天下竟有这样不识好歹、不知天高地厚的人!我们先拉他下来再说。这种人,不见棺材不流泪,不到黄河不死心,真是少见。”

另一个大喝说道:“给爷们下来吧!”

两个人一使劲,“铮”地一阵响,绳子是拉得崩紧,人家坐在前面马上,跟没事儿一样,简直就是纹风不动。

这一下两个可傻了!怔了一会说道:“朋友!倒想不到你真有两手,咱们眼里揉进了砂子,低估了你啦!三阿哥!咱们放手干吧!”

当时只听两人齐声“嘿”起一声雷,各人双手使出十二成臂力,拼命一拉。凭这两个人的手劲,就算你是个千斤闸,也要给你拉得翻几个身。

没有料到这使劲一拉,“咔嚓”一阵轻微的响声,那两根鹿筋人发合搓的飞索,就像是刀切的一样,断成四五截,这两位拉绳的人,一个空心翻,双双从马背上摔到马后面两三丈远。

夏心宁这才回过头来,指着他们说道:“萍水相逢,就遭受你们这样无理取闹,真应该狠狠地惩斥你们一顿,但是,我看你们还不是太坏的人,让你们跌一跤,也就算了……”

这两个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,双手各从背上一探,呼呼几下风声,四根八楞镔铁鞭,横在手中,大声叫道:“你说算了,我们没有说算了!好小子!你接着吧!”

两个人,两根鞭,旋风也似地扑过来。

夏心宁刚刚一拾马缰,闪开他们如此合击的一招,就听到前面有人叫道:“两位大叔歇着吧!别再自己找没趣了!”

这两个人倒是十分听话,双鞭一收,瞪着眼睛站在那里望着夏心宁。

就在这时候,帐篷门口有人叫道:“夏大哥!我爷爷有请。”

夏心宁这才向前看去,帐篷前面站着杜缜,笑嘻嘻地向他打招呼。

夏心宁停下坐骑,跳了下来,将手上的缰绳丢掉,含笑说道:“缜小弟!请你为我先容,就说夏心宁整理衣冠,拂去尘土,立即踵前拜见。”

杜缜笑着说道:“夏大哥!我知道了!你方才说是来自很远的地方,原来你是来自中原。”

夏心宁吃惊而笑道:“缜小弟!你怎么知道我是来自中原?”

杜缜这回倒是认真地说道:“除了中原来的人,谁还会那样多礼呀!我听说你们中原的人不是常说:礼多人不怪么?”

夏心宁笑道:“缜小弟!敬老尊贤不只是中原,无论四塞八荒,都是一样,小弟!你先请吧!”

杜缜笑了一笑,他回到帐篷里去,夏心宁果然拂去灰尘,整理衣冠,慢慢地向帐篷里走去。同时,他心里止不住在想:“缜小弟这位爷爷,一定是一位武林中的老前辈,可惜我对于边塞高人,知之甚少,否则见面也就可以看得出来。”

他慢慢地走进帐篷,刚刚站住脚,就听到杜缜叫道:“爷爷!他就是缜儿的夏大哥!”

夏心宁朝上看去,帐篷当中,有一张小小的卧榻,榻上斜靠着一位白发银须的老人,脸上气色不好,但是清癯有神,仍有一种难以掩盖的威仪。

在这位老人的身边,各站了几个中年汉子,看去也都是身具武功的人。

夏心宁迈开大步,一直走到榻前不远,恭恭敬敬地落地一躬,口称:“武林末学后进夏心宁,拜见杜老前辈!”

那老人笑着点头说道:“夏小友不要多礼,坐下来好说话。”

夏心宁遵命坐在旁边一张皮凳子上,刚刚要说“鲁莽”二字,那老人就说道:“老夫杜景江,携带孙儿遨游天下,在这样大漠之中,能够遇到夏小友,总算是难得的缘分。老夫这帐蓬虽然简陋,在这大漠之中,尚不失为待客之处,夏小友如不嫌弃,就请在这里多盘桓两天。”

夏心宁一心赶路,希望早日到达天山南麓,所以,他对于杜景江老人家的挽留,便有了推辞之意。

但是,他刚刚站起身来,就听到杜缜说道:“夏大哥!方才你不是说‘敬老尊贤’么,我爷爷留你盘桓几天,你可不能推辞啊!因为‘恭敬不如从命’嘛!”

夏心宁真没有料到十岁的小杜缜,居然有这么利的词锋,而且,他能将方才夏心宁说的话,十分工稳地引用上,使得夏心宁张口不得。

杜老爷子拈着白须笑道:“夏小友!难得缜儿与你这样一见如故,你就留下来几天时间吧!说不定……”

说到这里,他不禁叹了一口气,复又强作欢颜地说道:“说不定老夫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,要拜托夏小友呢!”

夏心宁一听杜老爷子这样一说,这“告辞”的话,再也说不出口了。当下只好拱手说道:“晚辈蒙老前辈如此谬爱,宠幸之至!只是无端打扰,于心难安。”

杜老爷子笑道:“方才老夫听到你在外面应付我那些笨东西,何等豪气,这会子为何又变得这样俗套多礼?”

说着一挥手,招呼手下准备酒菜,他自己在榻上坐起来,旁边立即就有两个人走过来,只听得杜老爷子说道:“到外面去!我们且到那水边畅饮一番。”

站在两旁的人,立即走到杜老爷子卧榻旁边,一人搭住一个榻角,将老爷子连着卧榻抬起来,向帐篷外面走去。

杜缜也随手拿了两块毡子和夏心宁并排走在后面,他轻轻地说道:“夏大哥!近些时来,爷爷难得像今天这样高兴啊!这都是你为我们带来了快乐,夏大哥!你要不走,和我们永远在一起,那该多好啊!”

夏心宁含笑抚摸着杜缜的肩头说道:“缜小弟!我要不是一身大事未了,我真愿意和杜老前辈,还有你,在一起遍游天下,只是如今身不由主罢了!”

小杜缜仰起头来笑着说道:“难得爷爷今天这么高兴,我们快别说这些不快的事。”

夏心宁微笑着点点头,两个人挽着手,一直向前走着。

这里是大漠中难得一见的绿洲,不仅有树,而且还有枯黄的草地,有一条湍湍细流的小河,虽然流不到数十丈远,便隐没在沙漠里,但是这湍湍细流,却流之不断。

不知道是什么人,在流水的中间,挖了一个坑,让流水汇成一个水潭,深达数尺,清澈如镜,其中居然还有数尾细小的鱼秧儿,在那里摆动,天地之大,奇怪的事情,真是无奇不有。谁能想到在这样大漠之中,有水还有鱼?

杜老爷子的卧榻,放在流水旁边的一棵树底下,他招呼杜缜将毛毡放在卧榻之旁。

这时候,从帐蓬里出来两个人,手里捧着一个竹编的食盒,还提了一个紫竹制成的酒壶,正是方才和夏心宁发生误会的两个中年汉子。

他将食盒放下,拿出里面的东西,便要退回去。

杜老爷子招手笑道:“难道还害臊不成?夏小友若是见怪你们,他也不接受老夫的邀请了。来!坐下来一齐喝酒。”

夏心宁连忙拱手说道:“两位大哥!小弟不知不罪,请两位休要见怪。”

那两个人臊红了脸,告罪坐下来。另外两个人连忙打开酒壶,倒在每个人的面前竹碗里。杜老爷子举碗示意让客,六个人也随着一齐举碗。

人生真有许多事情,是无法预料的,夏心宁真没有想到,在这样的荒凉杳无人烟的大漠里,有这样的美酒,而且还有这许多可口的下酒腊味,他饮了一口酒,正要举杯向杜老爷子致意,忽然,他听到一阵蹄声噗噗而来。

在大漠里蹄声不易听得清楚,但是,夏心宁耳力是如何的聪敏,他不但听到有蹄声驰来,而且还可以听得出,至少有五六匹快马疯狂奔驰地逼近而来。

他正按下酒杯,要掉转头去看个明白,突然只听得杜老爷子脸色一沉,说了一声:“他们终于来了!”

那四个持杯豪饮的人,当下霍然一放酒杯,各自一拔背上的八楞镔铁鞭,旋身而起,一齐迈步向帐蓬那边奔过去。

杜缜这时候早已一骨碌跳起来,抢到爷爷的身边,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,脸上颜色凝重。

夏心宁也自然地站起身来,向前看去。

只见帐蓬的西边,正有五六匹快马,在滚滚黄尘之中,向这边疾驰而来。这些马来到帐蓬前面不远,看见那四个人一字横开,各持八楞镔铁鞭站在那里,便各自一勒坐骑,尘头未落,人都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马前面,也是一字排开,叉腰掳袖,看上去盛气凌人之概!

夏心宁一看,那六个人竟然都是身着黄衣的喇嘛,一个个横眉瞪眼,大有杀人流血,置之死地的模样。

这时候,那六个黄衣喇嘛当中,有一个年纪较大,看去约莫有五十多岁,一双深凹的眼睛,闪着逼人的光棱。他向杜老爷子说道:“杜老头!我们早就说过,任凭你跑到天涯海角,你家佛爷也有办法将你追到。现在你该认命了吧!还不快些拿出来献给你家佛爷,至少还可以饶你一死,要是再有迟疑,就要让你们在这大漠之内喂兀鹰了。”

杜景江老爷子坐在榻上,昂然不动,他沉静如常,手拈着胡须,缓缓地说道:“老夫仍然是那两句话,不管这尊金佛是如何放到你们塔尔寺里去的,老夫愿意出一笔香火金,赎回这尊金佛,如果你们执意不肯,老夫只有任凭尊意。”

那黄衣喇嘛冷笑说道:“你们趁着塔尔寺有人前来朝拜,混乱中逃走,现在让我们追上了,你还想用这两句话打发我们回去,那就是你的梦想了。”

杜老爷子也微微地冷笑一声说道:“老夫话已尽此,你们要打算怎样,老夫一行六人均在此地,任凭尊便。”

其中一个喇嘛厉声叱道:“我要将你们一个个超脱归西,然后将金佛带回塔尔寺。”

杜老爷子坐在那里冷冷地笑道:“请便!”

那个剌嘛随手一扔缰绳,黄衣一掀,叮当一声响亮,双手一分,金光袅袅,嗡嗡直啸,两面金钹,舞起数十道金光,向那四个人冲过去。

那四个人一声不响,八根八楞镔铁鞭一齐荡开,四个人立即就像走马灯一样,将那喇嘛圈住,八根铁鞭,出手都是重着,招招都硬向那两面金钹上磕去。一时间叮叮当当,响个不停,那黄衣喇嘛立即落人下风。

原来那四个人练就群打的本领,个个都有默契,不露一丝空隙,那黄衣喇嘛原也高不出他们多少,如此围攻之下,如何叫他不落下风?

那剩余的五个喇嘛,也不增援施救,当时各个取出兵刃,绕过这打得正激烈的五个人,向杜老爷子这边走过来。

杜缜这时候圆睁双眼,突然从腰间一摸,随着手一抖,“唰”地一声尖啸,银光耀眼,手上多了一根亮闪闪的怪剑。

说是怪剑,的确是言之不虚:宽约一指,长达三尺八寸五,巅巍巍地像根软鞭,圆溜溜又像半边铁条。护手的地方向左右伸出两支鱼翅样的短匕,长有五寸,雪亮惊人。

小杜缜一拔出这柄怪剑,那为首的喇嘛,突然浑身一震,停下脚步说道:“小娃娃!你手里是银丝鱼翅剑么?”

杜缜睁着眼睛说道:“你已经问迟了!银丝鱼翅剑不出鞘则已,出鞘则无血不归,你准备挨剑吧!”

那喇嘛闻言大笑说道:“不错!银丝鱼翅剑当年曾经在塔尔寺抖过一阵威风,不过那是当年,不是现在。何况这柄剑还是握在你娃娃手里?”

另一个在一旁接着说道:“管他是什么剑,先将这老头宰了,再来慢慢消遣这小娃娃!”

霎时间,只见黄衣一旋,一阵风声,从杜缜身旁掠向杜景江老爷子坐的地方。

小杜缜大怒叱道:“贼秃!找死!”

人随声起,只见他小身子一跳多高,然后就像弹出的弹珠一样,射向前面。眼快的可以看到一团红影,挟着一缕银辉,以闪电流星之势,作雷霆万钧之扑。

说时迟,那时快,只听得“哎呀”一声,噗通一声,摔得尘土四溅,黄衣喇嘛躺在地上,右手的金钹,业已摔落到一边,肩头对穿两个血洞,正好穿过琵琶骨,鲜红的血,汨汨地流在衣服上,黄衣染成了半边红色。

小杜缜手中的银丝鱼翅剑,光亮如常,没有一丝血迹,他缓缓地收回胸前,鼓着小嘴说道:“谁敢在我爷爷面前撒野,我就饶不了谁!我早就说过嘛!银丝鱼翅剑是无血不归鞘的。”

剩下还有四个喇嘛齐声怪叫:“小子!你拿命来偿吧!”

四个人就像是卷起四朵黄云,一起向小杜缜卷来。

小杜缜喝叫道:“来得好嘛!”

言犹未了,突然人影一闪,从旁地里穿将过来,拦住那四个黄衣喇嘛,朗朗地叫道:“四位大师父!请暂缓动手。”

这四个喇嘛早已横了心,管你是谁,只要你敢挡住去路,就先将你栽倒。四个人一条心,八个金钹一声不响地瞧准着来人以泰山盖顶的声势,合力推去。

就在这一瞬间,只听得“哗啦”一阵金铁交鸣,八个金钹互相碰撞,四个黄衣喇嘛就像撞上了一堵墙一样,腾、腾、腾……踩得黄沙四溅,倒退七八步。

好不容易停稳身形,这才看到一位蓝衫年轻人,脸含怒容,昂然站在当前。

那喇嘛怔了一阵之后,冲着那位蓝衫年轻人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?你既不是杜老头一伙的,此事与你无涉,你要插足淌这次浑水做什么?”

身穿蓝衫的夏心宁正色说道:“塔尔寺为西北黄教一大圣地,为何出来的喇嘛,竟是这般无行?”

他突然逼上前几步,指着那几个喇嘛说道:“这位小弟弟不过稚龄,你们竟敢不顾羞耻,合四个人的力量,群斗围攻,真是愧为堂堂七尺之躯的武林好汉。”

那喇嘛之中,显然有人不服气,突然不声不响,双手齐扬,两面金钹映着日光,金光闪烁,带着嘘嘘的呼啸,闪电般地向夏心宁飞来。

两个隔得近,金钹来得又快,躲固然不易,就是要想封闭架格,金钹锋利沉重,也不是容易事。

夏心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右手一翻,美妙非常,快速无比,一式“秦王背剑”,顿时有一股银芒闪起,“雪镂”剑迎空掠上,呛地一声,满天飞舞起金光,银芒就此一闪而逝,两面金钹变作四块废铁,飞散在地上。

就凭这一手拔剑拒敌的功夫,那四个喇嘛已经自愧不如,而且相差远甚。

夏心宁缓缓地将“雪镂”剑入鞘,沉声说道:“塔尔寺的喇嘛,不应该这样撒野,你们这样浅薄粗鲁的行为,只替你们塔尔寺丢人现眼,有话何不好说?天下没有说不清的道理,恃勇动粗岂能解决问题?”

他说到此处,指着地上受伤的喇嘛说道:“方才我这位缜小弟已经手下留情,否则何止是洞穿琵琶骨?你们若没有自知之明,只怕你们走不出大漠。”

突然在这个时候,身后的杜景江老爷子说道:“夏小友!你对他们也不必过于重责,想必他们也是受人驱使,身不由己,这件事还是由老夫和他们交待明白。”

夏心宁也曾听到他们说到一尊金佛的问题,知道其中确有事在,究竟谁是谁非?夏心宁在不知底蕴之前,自然不便插身其间,但是,后来看到这些喇嘛,倚仗人多势众,这才愤然出手。这时候既然听到杜老爷子如此一说,他自然闪身一旁,不便多口。

杜景江老爷子后又昂起头来喝道:“哥儿四个!你们先停下来。”

正在前面以八根铁鞭,硬斗一双金钹的四个人,已经将那个喇嘛,逼得手忙脚乱,眼见得性命就在眼前,忽然听到杜老爷子如此一呼喊,各自一撤身,捧着铁鞭,仍旧是一字排开,站在帐蓬前面。剩下那喇嘛一个人在那里喘个不停,满脸流汗,状极狼狈。

杜景江老爷子点点头,到处看了一看,这才对小杜缜说道:“缜儿!你去把爷爷的牛皮包拿来。”

小杜缜应声而去,跑到帐蓬里,顿时提出一个庞大的牛皮包裹,放在卧榻上。杜老爷子解开包裹,从里面拿出二十锭赤金,叫杜缜用另一个小包袱包起来。

杜老爷子指着这个小包袱,向着那几个喇嘛说道:“方才老夫已经说过,你们也都是受人差遣,事情的是非黑白,未必就能弄得清楚,所以,老夫对各位不仅要谅解,同时还要替你们想好交差之法。”

他说完这几句话,又转向杜缜说道:“缜儿!你将这包赤金,送给他们。”

小杜缜依言将这小包裹提起来,送到那四个喇嘛的面前,放在地上,杜景江这时候接着说道:“这包赤金足够两百两,可以铸五个金佛,算是老夫答谢贵寺保管这尊金佛的心意。如果贵寺住持仍然心有未甘,老夫于周游中原之后,再回终南山麓,随时候教!”

那四个喇嘛看看地上受伤的同伴,再看看那一边精疲力竭的另一个同伴,自知目前情况不利于他们。彼此互看一眼之后,默默地扶起受伤的人,顺手带走那一包赤金,一语不发,认蹬上马,顷刻之间,消失在沙漠里。

杜老爷子目送那几个喇嘛走后,沉重地叹了一口气,苦笑着说道:“夏小友!老夫有一桩心愿,想借小友之力,得以成全,不知小友可否愿意一伸援手?”

夏心宁连忙拱手说道:“老前辈何必如此言重,有何需要晚辈效力处,老前辈尽管明言,晚辈自当尽力以赴。”

杜景江老爷子点头说道:“夏小友你言出至诚,老夫要衷心感谢。”

他说着话,向小杜缜招招手说道:“缜儿!你过来!”

杜缜走到榻边,杜老爷子便正色沉声对他说道:“缜儿!快过去向夏大哥行个大礼!”

夏心宁大吃一惊,他抢上前一步,双手一把抱住小杜缜,人却转向杜老爷子惶然问:“老前辈!你这是做什么?”

杜景江沉重地说道:“小友!老夫要将缜儿郑重地托付给你,从今天起,但愿小友能将缜儿视同亲手足看待,使他将来能有所成就,你就是杜门中的大恩人。”

小杜缜也被这件意外的事,吓得惊了,他怯怯地叫了一声:“爷爷!”

夏心宁是个有心人,他在一惊之余,立即想得到杜老爷子一定有一个通盘又而沉重的打算,他想知道其中的原因,所以当时他扶起杜缜,紧紧地拥着杜缜的肩,然后正色对杜景江说道:“老前辈!承你看得起晚辈,托以重任,晚辈不管是否能担当得起来,我会尽力而为,但愿不负老前辈之重托。但是,老前辈为何会突然有这个举动?可否能为晚辈一道,以启茅塞?”

杜景江叹了一口气,仰起头来望望天空,夜色来得很快,凉意侵人,难得的有极好的月色,将大漠镀上一层乳白,又像是披上一袭轻纱,在寒冷与凄凉之中,又有一种朦胧的美意!

杜景江先招呼大家重新饮酒,然后,他从牛皮包裹里摸出一尊高约三寸,粗仅一握的金佛像,送给夏心宁说道:“夏小友!一切的原因都是起自这尊金佛身上。”

夏心宁接过金佛,借月色仔细地看了一下,这是一尊韦驮佛像,沉甸甸地约有几十两重,佛像雕刻得栩栩如生,在佛像的后面,刻着三个字:“南无佛!”

夏心宁自然解不开其中的含意,他怔怔地望着杜老爷子,只见杜景江神色非常沉重地说道:“在几十年前,终南杜家也是名重一时的人物,只可惜到了老夫这一代,便不太注重武艺,武功一项,逐渐式微,可是到下一代,也就是缜儿他父亲,又醉心于武功的研讨,恢复昔日家声。”

夏心宁和杜缜都屏息静听,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。

杜老爷子接着说道:“但是不幸的在十几年以前,缜儿他父母一次外出,老夫在家里竟将大孙女儿丢失了!”

夏心宁惊道:“孙女儿?”

杜老爷子点头说道:“是缜儿的姐姐!”

夏心宁不解问道:“是怎么会丢失的呢?”

杜老爷子说道:“是被五个人合伙抢走的,他的用意是要挟我们终南杜家,将传家的名剑‘银丝鱼翅剑’送去交换。”

夏心宁说道:“这简直就是下五门的窃贼行为嘛!他们怎么敢到终南来捋虎须?”

杜老爷子说道:“他们早就打听好了缜儿他父母外出,趁隙而来。等到缜儿父母返回终南,按址追去,贼人早已远逸,而且我那孙女儿也就不知下落。”

夏心宁皱着眉,神情也益发沉重起来。

杜老爷子接着说道:“终南杜家从此陷入郁郁寡欢之境,过了几年,缜儿出生,虽然为杜家带来一阵欢喜,但是,他的父母终于因为早年忧伤过度,不多几年,便先老夫而去。”

杜缜的眼睛红了,他紧紧地倚靠在夏心宁的身上,默默地流下了眼泪。

夏心宁在伤感中忽然恍然大悟说道:“老前辈自此以后,便带着缜小弟,遍走江湖,希望能在默默之中,寻找昔日丢失的孙女儿!”

杜老爷子说道:“孙女儿丢失,老夫总觉得要负一大部分责任,愿意将余年为这件事而贡献!我心里总是在想,我那位孙女儿一定还在人间,而且活得很好。”

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,仿佛是自语地说道:“算来也该有十八九岁了!”

夏心宁突然觉得这位老爷子倒是烈性之人,他这样寻找,那是多么渺茫的事啊!而且时间这样长,变化太大了,即使当面相值,谁又能保得了能相识呢?

杜老爷子似乎也看到了夏心宁的心意,他指着那尊金佛说道:“本来这种寻找,是很渺茫的事,但是,这尊金佛是一个很好的线索。因为当年终南杜家,有如此一对金佛,那贼劫走人的同时,也带走一尊金佛,老夫如此在想,只要孙女儿尚在人间,这尊金佛一定会仍旧保存在她的身边……”

夏心宁啊了一声点点头说道:“这倒是一个很好的线索!”

杜老爷子说道:“这尊金佛很不幸的又遗失过一次,总算在塔尔寺又找到了,不管塔尔寺是如何得到的,这个‘恨’是结下了。今天难得遇上夏小友,真是苍天有意,顾我杜门,我若不把缜儿托付给小友,那才是有负苍天的一番安排。”

夏心宁沉重地问道:“老前辈既然如此郑重相托,晚辈敢不应命?请问老前辈,你从此将又何在?”

杜景江说道:“我已经和塔尔寺有约,少不得在中原走一趟之后,回到终南应约。”

夏心宁忽又豪情万丈的说道:“但愿晚辈能不负老前辈的愿望,能够早日寻到杜姑娘,早日到终南山麓去向老前辈报喜讯!”

杜景江说道:“夏小友!你一定有别的重大事情在身,老夫也不便多问。山不转路转,只要老夫尚能多活几年,我们总会有见面的时候,到那时候我们再好好地长谈竟夕。”

老爷子说完这几句话,便招呼将酒菜撤去,吩咐回帐蓬安歇。

小杜缜真是有一肚子的话,可是他偏偏塞在咽喉里说不出来,他拉着夏心宁的手,走到爷爷的榻边,黯然地叫道:“爷爷!”

杜老爷子含笑说道:“缜儿!爷爷为你选的人,是错不了。你能好好地多学学你夏大哥!将来能和你姐姐一同回来看看爷爷,爷爷一生就没有憾事了!”

小杜缜能有多大的定力?他终于跪在地上哭了!泪水沾湿了杜老爷子的衣襟。

杜老爷子的老眼也是泪水婆娑,可是他却含泪笑道:“好孩子!杜家的孩子是不会哭的!明天早上,爷爷送你们启程,今天晚上爷爷要先看到你的笑容。”

小杜缜果然擦干眼泪,天真地绽出笑容。可是这笑容看在夏心宁的眼里,却让这一对祖孙之情,惹出了眼泪。

迎着朝曦,夏心宁和杜缜挥泪告别了杜景江老爷子,两匹马踏着轻快的步伐,向大漠西北走去。

在江南的十月,还有“十月先开岭上梅”的诗句,可是在这西北边陲的天山附近,早已经是天寒地冻,朔风凛冽了。

这天,夏心宁和小杜缜刚刚越过大漠,朔风吹下漫天大雪,顷刻之间,天地间一片迷蒙,到处鹅毛飞舞。夏心宁身上那件蓝衫,依然点雪不沾,而且也丝毫不感觉到寒冷,可是小杜缜就不同了,身上披着一层臃肿的白雪,连眉毛上都挂满了雪白的冰屑。

尽管小杜缜丝毫不在意,依然是那么嘻笑颜开,夏心宁的心里却有一份不安,他伸手拂去小杜缜身上的雪花,关心地说道:“缜小弟!你是不是有些想爷爷?”

小杜缜一听说到“爷爷”,小脸上立即露出黯然之色,他点点头,轻轻地说道:“想!”

夏心宁又问道:“缜小弟后悔不后悔?这样跟我跋涉关山,感到苦么?”

小杜缜摇摇头认真地说道:“爷爷说能吃得苦的人,才能有大出息,再说,这点苦算什么?夏大哥!你不知道,缜儿当初跟爹爹学武功的时候,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。”

夏心宁倒是相信他的话是真的,要不是从小扎好很深的基础,十岁的小孩,焉能有他这样好的武功?他想到这一点,心里也就安定不少。

不过,这样大的风雪,在这茫茫杳无人烟的地方,这样轻驰着,时间一长,就算人能抵挡得了,坐下的马儿,也经不起这样迎头扑面的大风大雪。

夏心宁纵目向前望去,前面不远已经山影重重,他便对小杜缜大声说道:“缜小弟!前面有山了,我们跑一程,跑到山上去找些树木搭个小棚,先躲过这一阵风雪再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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