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草围着界石,不过十多米见方的一片,虽说也是半死不活,连带着藤蔓都木质化严重,一副缺水将死的样子,然而到底是颤颤巍巍地爬向半空,像某些在不可逆的困境中负隅顽抗的灵魂。
宋演听着那场怪异的火,目光不由被这些之前一直忽略的荒草带了去,单单是这里,能隔开时空一样躲避煞和怨的视线……难道真的是出生点自带无敌与无法选中功能?
“两岸争端不断,吕罗分裂,曾经短短一年,灵鸦金身就被砸了,明月桥毁后纷争却是持续了三十年,具体情形虽不得而知,但是他们提到的那场火太蹊跷了,就算天干物燥,且趁着夜深人静动手,也不该全村无一人幸免。”梅竹月面色有些沉,他靠在枯树上,微微阖着眼。
宋演迅速领会了这当中的意思,就算两岸起争端跟风水有关,事情总是慢慢发展的,过不下去有过不下去的做法,在现在的他们想来,吕罗族可以重新搬到同一边,也可以举族再迁,又不是没地儿去了,非得打得头破血流么?
还能被一把火烧光了村子,人又不是死的,还能等着被烧完?
段三仇摩挲着刀柄,不知在想些什么:“会不会是先下毒再放火,或者是蒙汗药之类的。”
梅竹月摇了摇头,没有作声。
他没有戴那天衣无缝的笑面,眼皮上一颗红痣随着眨眼的频率跳动,宋演无端觉得自己的视线太过清晰了,竟从那寥寥几面的脸上看出了些粼粼细碎的疏离,如果硬要比一个意象,就像是一颗星星,远在天河,遥不可及。
尽量不去想那人身上清泉一般的特殊气味,宋演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,收回视线道:“如果真是那样,梁端提起大火为什么会崩溃失控?倒像是被什么逼迫的无奈之举—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为了保全自己牺牲族人的人,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,只是后来的结果甚至不如放火前就是了。”
信息量太少,完全看不出更进一步的线索。
而眼下最奇怪的一点,乌鸦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?宋演回想起之前阻拦梁端的剑的那只乌鸦,临死时如有泪光,一只鸟类的面上竟透出了近似哀戚的神情。
传说吕罗有秘法,能驱鸦取鱼,听起来这里的乌鸦更像是一种捕鱼的工具,后来在那神秘道士的指引下建起的庙似乎并没有多灵——金身被砸了也只是缓缓揭过,重修一个便好了。
可是后来呢?明月桥落成,灵鸦庙屋脊上竟开始有乌鸦站岗,每天来十只,这不是邪了门了吗?
宋演蹲下身,随手摸了块石子,在地上写写画画:“乌鸦,天,火,桥。”
“第一点乌鸦,多的不说,这界石下面还刻了个没来得及风化的。”
“第二,梁端是地煞,仙长刚才说梁思鸢女同志是族人的血和泪养出来的,那她很可能就是人怨,三才者天地人,正好缺了个天,这天肯定也有相对的东西,必然是跟幻景表面的‘天’一样藏起来了,而这也是我们接下来的任务重点。”
“火刚才说了,还有个疑点就有点奇怪,大族老为什么要烧掉图纸,老道士留下的木桥撑个一百年真算久的了,一百年过后呢,这些人不活了吗?”
梅竹月闻言撩起眼皮,有些疲惫似的按了按眼角:“有可能是图纸出了问题,大族老弥留之际意识到了。”
段三仇试探道:“或许还可能是那道士本来就没安好心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