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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鹧鸪天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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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月桥落成在两百年前。

灵鸦取渔也自两百年前起就成了传说,唯独清河北岸的小庙常年香火不断,庙身屋脊上终日落着十只乌鸦,在袅袅香火中竟似有神性。

大族老带着明月桥的秘密溘然长逝,道人留下的纸条烧成了灰。

吕罗族学习桑蚕农耕,新生的幼童在河边摸螃蟹,年老的旧人挨个入了土。新的大族老被选举出来,入住了主事堂,原来五百六十九口人翻了一番,外人不再称呼他们为吕罗族,是为“庆河村”。

自此,清河水徐徐而前,世事百年无忧。

梁端呆坐在地,似乎不太习惯说话似的,嘴里颠三倒四地说了许多,他语速很慢,每说一部分就要愣一会儿,像是在努力想着忘掉的往事。

宋演侧过半边身体,远远看着山下破败的荒村,像是错觉似的,一阵淡淡的、像是捂了很久的焦糊味儿被风带到他鼻端,陈腐的气息经久不散。

他神色如常,问道:“那是什么让庆河村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?”

梁端机械地转动脖子,顺着宋演的目光望去,一双眼睛睁得浑圆:“是什么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为何……”

“啊!”

他忽然像是痛苦极了,抱着脑袋哀叫起来,像是生生被人砸开了脑袋,将埋葬的往事一股脑儿塞了进去。

“呵……喀哈哈哈!”嘶哑怪异的笑声突然从他喉咙中挤出,如同一只行将就木的老鸦,在枯木上完成最后的啼叫。

宋演被段三仇往后扯了扯,两人警惕地观察着乌鸦的动向,发现无异之后才重新目光放在眼前的人身上。

过了许久,那“煞”才仿佛笑干了身体中的力气,仰躺在地,心口流出的血将他身下一小片土地浸成了暗色,两行血泪从他书生气的眼中流出。

“是我,放了那把火。”

宋演眉头紧紧皱起。

“一百年前,村里有过一场少见的大雨,据说就是那次,两道雷接连劈断了明月桥的横梁和撑架,桥从中间断了开来,先人留下过祖训——明月桥不可损毁,于是雨后第二天,大族老便组织修桥,那时雨还没有停。”

梁思鸢闭了闭眼,有些不忍地说道:“可是那桥本是木桥,经百年风吹水泡,里头早就糟了,根本没有修好的可能,慌乱之间,有五六个年轻人踩塌了一块木板,掉进了清河。”

“河水本就没有多深,可那天那么多人掉进去,竟没有一人回来,水上连一颗气泡都没有浮起,族人冒雨打捞了三日,生不见人死不见尸,大家都被吓坏了,明月桥由此被认为不祥,彻底被砸毁……仙人勿问我为何会知道得那么清楚,那消失的人当中,有两位是我的亲叔伯。”

梅竹月没有去怀疑她所说的真实性,他的重点在另一边,正是百年前,凤麟洲曾起了一次雾,吕罗人未曾经历过地脉葸瘴,阖族独居,又不与外人通婚,明显是未曾防备。

只是这当中有些蹊跷,两百年前那位道人神通广大,一纸图纸保了庆河村百年安逸,想来明月桥作为镇风水的物件,绝对不是寻常的木桥可以代替的,那他就没有思考过木桥不耐久的问题么?当初那位大族老为什么不曾明说?又是为什么烧了明月桥的图纸?

梁思鸢似是看出了他的疑虑,面上升起嘲弄:“大族老要是没说,我又是如何知道的呢?恰恰相反,我这代全族一千一百余人,无人不知大族老遗训,但一个流传的说法和亲眼所见的灾难,若是仙人,仙人如何选择?”

原来如此,人的恐惧会支配既定的习惯,往往会做出异于平常的事来,见惯了葸瘴的自己不是早就明白么?

梅竹月右眼皮一跳,百年前桥断,风水破开,吕罗必定分裂两端,而梁思鸢之前说过一句“七十年前一把火烧过”,则说明内斗可能持续了三十年,谁放的火,梁端?

“是我,是我烧了全村,逼死了我的妻儿!”

“断桥不祥啊,究竟是谁,谓之明月!明月桥断,我族便再不能见星辰日月……”

长剑不安地嗡鸣,梁端喉间涌出大量的血,本来躺倒的身体竟缓缓立了起来,僵直得活像一块门板。

他一步踏出,头顶那只乌鸦再不能阻挡他的脚步,从半空中直挺挺落了下来,毛色一瞬间变得灰败。

宋演紧紧盯着乌鸦,只来得及抓住那豆粒似的眼中盛满的哀伤,很快便化作一小堆枯羽,被风扬散了。

北山像起了应和似的,从地底震颤起来,嗡声经久不绝,回荡在群山之间。

段三仇傻了眼,艰难在地震中站稳脚步,拉起宋演就朝来路狂奔:“你二舅爷的,乌鸦拦不住了!这什么鬼东西啊!”

正逃路间,段三仇突然一阵眩晕,一脚踩了空,在断崖上扑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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