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天见星按照往常,下课了就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学习。
“见星,是去自习室?”谢景越骑着黑色的单车,减缓速度来到见星身边。微风抚起他浸满橘黄色光的碎发,琥珀色的眸子跃出笑意。
“嗯,学习到十点。”见星停了下来,右手下意识地抬起眼镜,黄昏也将他照得灿烂,绸缎般的黑发漾起点点碎光。
也许是经过上次的事情后,他和谢景越走近不少,不再有先前的仓皇无措之感。
“你走路,晚上回来注意安全。”谢景越瞄了眼时间,“我得去开会了,先走了,拜拜。”
“好……拜拜。”见星望着他的背影消失,往前走去,找了人少的自习室。
晚上十点人陆陆续续走了,见星最后一个出门,行走在寂静的道路上。他走了几分钟,看到前右方的湖泊水面倒映出半轮弯月。
他忽地停下脚步,走到岸边静静观看了会。
忽然,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炸开。
“你是见星是吧?!今天总算把你逮住了!”尖锐充满恶意的声音惊醒四周,几只鸟拍拍翅膀飞远了。
见星不会忘记这道声音,上一世正是他多次陷害,导致自己在秦家举步维艰。
他双手蜷曲,回过头。
秦寻犹如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,怒发冲冠地走到见星面前,双手揪起他的衣领,咬牙切齿问:“你为什么跟盛舟哥坐一辆车?听人说是被包养?!”
见星立刻猜到周秀天把照片给秦寻看了,身体有些呼吸不顺畅,他抬起双手握住秦寻的手腕,试着挣脱了下,很认真说:“我和他没什么关系。”
“没什么关系?你在哄我呢?!”秦寻气得加大力道,见星衬衫上的两颗纽扣脱落到地上。
见星不想谈及合同的事,说了怕是让秦寻更加发疯,“他的公司捐助我上大学。”
秦寻靠近,鼻息喷在见星的脸上,“做慈善资助你上学?虽然盛舟哥公司时不时会做慈善,但你以为我会信这个蹩脚的话?!”
“还有你们去盛舟哥的研究所干什么,是去测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?!我和他都没测过,你们倒还去测?”
“不是。”见星纤细的手指抓紧秦寻的手,想要掰开这些揪住衣领的手指,但是对方在气头上用出全部力气,他难以挣脱。
“快说!”
见星也不能说出陆盛舟只接受他的信息素,否则秦寻今后还会找麻烦。
他垂下双眸,张合薄唇,声音很轻。
“他公司资助了很多人上学,作为回报我们被资助人都会主动去研究所捐出一些样本。研究所采了样本,当天告知结果。那天我去的时候,刚好碰上他。”
“呵,盛舟哥会让你同坐?他不是排斥omega信息素?”秦寻依旧质疑,反而更加火冒三丈。
“就是有你,盛舟哥现在连电话也不接了。不知道你耍了什么鬼计,想要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?我告诉你门都没有!”
“你的低下出身,你这个傻啦吧唧的长发,连最普通的alpha都看不上,更不用说盛舟哥!”
“我警告你,离盛舟哥远点!再让我发现你跟盛舟哥见面,别怪我对你不客气!”秦寻一步步压着见星往后退,吐出恶言,“你这种想尽办法勾引盛舟哥的人,就该死在烂沟里,成为一堆发臭污泥!”
见星瞬时眼睛愣直,脑子自动回忆起了前世,铺天盖地的谩骂声淹没身体。
“看啊,他一个男生留长头发,怎么不去做手术把前面割了,割了正好。”
“他家里生重病没钱,所以偷了我的几千块,我以为他是去交医院费,没想到拿这笔钱买了一大堆高奢衣服。”
“就是他,他是小偷,还爱慕虚荣,听说又被有钱人包养了,好差劲啊。”
“他把秦寻少爷推下水,又偷了家里的金银首饰,还跟人不三不四的,又脾气古怪,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像一只水性杨花的缩头乌龟,哈哈哈这句说的好奇怪。”
“好恶心,好恶心。”
……
他坐在坟墓前,“父亲,我是不是……没救了?我永远直不起身体,低头看到的都是一堆烂泥。除了你,爸爸和姑姑,没人会在乎我。”
“我已经没救了……”
一大堆嘲讽的声音充斥脑海,见星鼻酸喉堵。
前世深埋的凶猛记忆第一次破口而出,拍打着脆弱的灵魂。
他没有彻底烂成泥,而是重来了一次。
见星双眼涌出热辣辣的泪,十指裹挟着从身体深处喷出的莫名力量,捏紧秦寻的手腕,对着他的眼睛,颤抖反问道:“哪天,你是穷人呢?”
“什么?”秦寻愣住,手里的力气松了一些。
见星趁机掰着他的双手,打算往上方走去。
秦寻回神,继续抓住衣领,大声吼着:“你居然诅咒秦家破产!”
“放开我。”见星的指甲深深陷入秦寻的手里。
秦寻感到疼痛,还是不放。
两个一个要走,一个死拉不放,互相推拉,猛然之间腿绊在一处,跌倒在坡上,纷纷滚了下去,掉入湖泊中。
见星和秦寻都不会游泳,在水里垂死挣扎。
“救命!”秦寻落在水里,咕噜噜喝了一口水,又拼命浮了起来,大喊着救命。
见星感觉双耳已经失聪,眼睛发胀,嘴里吞下一口又一口的湖水,心脏跳得极速,几乎要崩出胸腔。
他不能死,好不容易再活一次,他不能轻易死掉……
“救……”他刚喊一个字,又沉了下去。
猫在一边的王年和周秀天正蹲在电动车旁抽烟,“这个见星,他妈的在图书馆和自习室到处窜,今天总算看到他一个人了。”
“让秦寻自己解决吧,我们没必要出面。”周秀天打了个呵欠。
王年扔掉烟,“他不可能跟陆盛舟扯到一起吧?你照片PS了?”
周秀天鼻孔朝上,“放屁!”
他往湖边瞄了瞄,疑惑了下,“人呢?”
片刻,他们便听到了救命声,跑过去瞅了眼,顿时心脏提到嗓子眼。
“操!玩脱了!秦寻怎么玩着玩着,把自己玩进水里了,快救人,否则出了人命,我们逃不了!”他们迅速跳下湖水,分别捞起见星和秦寻。
两人被救起来后疯狂咳嗽,都还有意识。
“见星,你他——”秦寻直起身体,正想指着见星破口大骂。
王年和周秀天瞧着两人没事如释重负,堵住秦寻的嘴,二话没说,架起秦寻溜了。
见星躺在地上咳嗽一阵,眼里泪花闪烁,他侧过头,望着三个影影绰绰的背影,双手抖如筛糠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幸好手机没死机还能使用,于是凑近手机,眯着眼打开微信,找到了陈导的名字,给他发了一段话。
[陈导,刚刚我自习回来,被不明发疯的人拦着,最后落水,差点死了。]
此时远在宿舍的陈导正生着重病,一嘴一个“哎哟”,虚弱地躺着床上,听到有人给他发消息,拿起来一看——
一个鲤鱼打挺,身体硬生生爬了起来。
什么?差点死了?!
陈导感觉天崩地裂,要是出了这事算是完蛋了。他赶快给见星打去语音通话,询问人怎么样,他马上赶过来。
见星那边说还好,被人救起来了,黑灯瞎火的又没了眼镜,他也没看清是谁。
“好,好。”陈导着急地穿起裤子,一个趔趄摔倒在地,半天没爬起来,忍住嚎叫,“我让班长过去找你,接你去医院看看,等会我会赶过来,到时候会查清此事。”
“好。”见星通话结束,刚看到微信上那轮弯月冒出红色的数字,手机接着就黑屏了。
他把手机放在一边,湿漉漉地坐了起来,见星此刻极其狼狈,头发乱糟糟的,白衬衫上面的纽扣全被扯了下来,露出胸膛大半的肌肤。
泪水像是决堤了一样,汹涌流出。
见星擦了一遍又一遍的眼泪,不知道为何而哭?这明明没什么好哭的,但他一想,可能是前世糟糕的记忆在暗自作祟,不停扒拉着化脓的伤口。
又或许是秦寻口中的那句烂泥刺激到他,让他从未无处宣泄的情绪总算第一次得到释放。其实这也不算是释放,只是自己一个人,默默地流泪。
见星咬着牙长长吐了一口气,想让自己停止哭泣,但无奈,他停不下来。
他又习惯性地推着眼镜,却推了个空。
眼镜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