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秦见星，你要不要点脸，一个omega怎么这么不知廉耻！”

见星低下头，厚重的刘海挡住了眼睛，使他看不见爸爸林因勃然大怒的脸色，但偶尔从黑色发丝中瞥见对方手背上凸起的几根青筋，就知道这一次又被气得不轻。

“你到底是跟陆盛舟交往还是被包养？！为了你的名声，我们可是煞费苦心，主动找陆盛舟联姻！”他的手握了又握，手指节各个发白，紧接着抓起茶几上一个白色瓷杯，朝见星狠狠扔了过去。

冰冷的瓷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，砸在见星黑色的眼镜框上，鼻托被施加了沉重的外力，仿佛化作一把尖锐的刀，沿着鼻梁直往下割。

见星一刹那感知不到自己的呼吸，好像鼻子没感觉了。

“哐——”瓷器和眼镜几乎同时落在地上，砸出清脆又刺耳的响声。

被声音惊醒，见星慢慢抬起手摸了摸鼻子，白皙的手指上没有血，但他盯着手心发起了短暂的呆愣。

他本可以如以往，放下双手垂在大腿旁，深深佝偻着头，一声不吭，接受林因的斥责谩骂。

因为再怎么解释，这种虚无又显得可笑的辩解，在他人的心中都像是瘾君子口中的“最后一次”，敷衍一次还会继续犯事，永无止境。

比如大学时期舍友污蔑他偷钱，最后钱真在他的抽屉里。

或者刚被秦家找回，养子无缘无故陷害他推人下水，并且还有一个佣人作证。

再比如他和陆盛舟签下合同，没有去过酒店，也未发生关系，可外面早已传出肮脏的谣言，说他见钱眼开，被包养了四年，是陆盛舟见不得光的情人。

他不是没有尝试过证明自己的清白，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，周围满是他人的讽刺嘲笑。被人辱骂轻视久了，他的背脊越来越弯，乃至后头发展到一种可怕的地步——低头沉默。

但这次他因为林因口里的“陆盛舟”而打破了多年立下的缄默规则。

“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？”林因声调特地压低，直给人不祥的预感。

见星抬起头，稠密凌乱的长发将他消瘦雪白的脸遮了一大半，留下一张毫无血色又浅薄的嘴唇。

林因嗤笑一声，双眼冒火：“他的秘书传达了他的意思，你们只是合同关系，你永远不是他的最佳选择！”

“秦见星，要不是亲子鉴定过，我都怀疑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，脑子蠢成这样！omega干这事，一不小心被标记，你以后就毁了，懂吗？！”

见星双目瞳孔缩小，抬起的手犹如躯体丧失生命般，一下子垂了下来。

“他请那个omega去他公司参观，晚上一起约会吃饭，你如果不相信，自己去看。”林因胸口上下起伏，尖锐的骂声快要震破耳膜，“看你这副缩头乌龟的样子我就来气，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儿子！给我滚回房间，别出现在我的面前！”

见星傻登登地立了一会，捡起地上破碎的眼镜，回到了屋内怔怔坐了许久，直到一个闹钟响起，上面备注是给养父扫墓。

他才换一身朴素的黑色衣服，戴上新的黑色大框眼镜，出门买了一束白色菊花，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抵达墓园。

他找到养父的墓，把花轻轻放了下来，随即蹲在墓前长久不言。

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，他也没什么要说的。

蹲了半个小时，刚好是早上八点，太阳从山尖溜出，细碎斑驳的阳光坠落到见星黑色细软的长发上，反射出粼粼波光。

见星站起身，转身离开，在要走出密密麻麻的墓碑时，一个留着短发，长相艳丽的alpha女人正站在墓碑前，一边抽烟一边眺望天空。

他擦肩而过，女人瞥来一眼，眉头挑起，试探问：“是见星？”

见星停住，回头看了看她。

他不认识她。

女人抬了抬下巴，示意他看看墓碑。

见星低头一看，有两个墓碑都放了一束新鲜的花，一个刻下的名字很陌生，另一个上面写着：

——谢景越之墓。

谢景越？

见星有点熟悉，但大脑一片空白，他在脑海里搜寻了许久，才找到这个名字。

谢景越是他的大学同学，还没毕业就意外死亡了。

“你好……节哀。”见星眼睛放在黑色墓碑上，没有看向女人，语气客气生疏。

女人半眯着眼睛，“我儿子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提起你。”

见星一愣，下意识认为提起他的话语，肯定又是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。

他没有应声，想即刻逃离此地，不想在死去的人跟前，让人看见自己的不堪。

女人咯咯笑了起来，眼底漫游着说不清的意味：“他说你很厉害，学习成绩优秀，次次都是年级第一。”

见星抿住唇，意想不到竟是得了这种稀奇的评价。

他试图回忆谢景越是什么模样，但已经记不清了。

他性格一贯内向，不敢对视他人的眼睛，整天埋头学习，很少完整记住别人的样貌。

还有呢？

见星踌躇了片刻，可又害怕接下来的那些和他人的话没什么区别，故将话压了下去，只是说了“谢谢”算是过去了。

女人慢悠悠吐出白烟，眼下积了一层厚厚的黑色，她随即想到什么，说：“对了，他之前向你借了一本书，没来得及还你。等会回去我邮寄给你。”

见星对女人口中的书抱有疑惑，时间隔太久，他完全忘记了，不过他还是点点头：“好。”

女人回过身，继续抽着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