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拎箱子坐进车内的空档,雨势又开始汹涌,出机场路地面已成汪洋,驶过刺桐巷东口前方路面塌方车辆遭交警拦截。
向昀赫在东口下车似乎忘了什么,没做停留拎箱子往家跑。巷子积水没脚面小腿以下湿透,裤子贴身显得腿部修长。
跑进院门已经浑身滴水,看见厨房里忙碌的褚月婵,想起刚才微信,他问:“褚姨你没淋湿吧?”
褚月婵奇怪:“傻孩子我没出去过上哪淋雨,快点回去换身衣服,来喝花生汤去去寒。”
向昀赫茫无头绪回房冲干净身子,套一件米色毛衣去喝花生汤,别提多热乎,然而苦了在刺桐巷西口翘足而待的一个人。
半个多小时以前,褚月婵手机收到一条微信。
褚月婵在厨房熬花生汤未随身携带手机,消息隔一分钟一提醒折磨褚添麒耳朵,他手指误触屏幕跳出一条语音。
大概扫一眼没特别注意头像,客厅安静,话筒里向昀赫声音清冽少许沙哑:“刚打到车在回去的路上,忘带伞了。”
然后是说话人的尴尬一笑,雨停没多久这会儿又开始下,褚添麒嘀咕一句“傻子”,用母亲手机回向昀赫消息,撑伞去了机组车常停的西巷口。
褚添麒掐算时间左右等不来一辆车,唯一的一辆是道路抢修车,雨势逐渐失控,伞薄得无法承受雨水撞击,一阵风过伞面被吹翻。
褚添麒整个人暴露在大雨之中沦为落汤鸡,雨水打湿睫毛他睁不开眼,眯起一条缝努力朝远处望,街角如死寂。
向昀赫他等不到了,扔掉手中的坏伞往家跑,途中他隐隐担心向昀赫会不会挨浇。
进院门完全多虑,就不该操那份没用的心。
厨房一扇窗里外两种情形,褚添麒凛若冰霜立在昏暗的院门口,向昀赫端一碗热乎花生汤站在通明的厨房里暖胃。
雨水刺激地褚添麒眼眶赤红,他潮湿的视野里是向昀赫的笑,人家笑得坦率自然,他理解成无关痛痒。
褚添麒抹去脸上雨水打碎牙往肚子里咽,为什么犯贱去接他,下车挨没挨浇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么!
褚月婵前后院找不到儿子,在门口看到快要化了的褚添麒样子滑稽,她忍俊不禁:“叫你喝汤你跑哪去了?怎么弄成这样!”
褚添麒觉得窝囊,忍气吞声,冲着向昀赫的位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去巷口接鸟了!”
向昀赫站在厨房,外面动静听得一清二楚。
花生汤流进胃里暖意涌上心头,干燥的门廊地面留下褚添麒一串湿漉脚印,辨不清鞋底花纹,向昀赫收回视线又舒服地多喝了两口。
搬进褚家时间不长,褚添麒对向昀赫的态度忽冷忽热,给个巴掌换块糖又来一巴掌。
向昀赫深谙成年人之间的分寸,进退有度,像褚添麒这样蹬鼻子上脸的人,忍多了难免会让他造成错觉,以为自己好欺负。
向昀赫鲜少对人评头论足,但褚添麒却像只走地鸡反复在他面前咋呼,他猜,褚添麒乘务长的名头多半是靠曲意逢迎得来的。
餐桌上单放一碗冒热气的花生汤,齐雅芙打算给褚添麒送过去。
“我去吧。”
向昀赫接过托盘,他要找走地鸡谈谈,看看他到底想无事生非到什么时候。
前院墙边,雨水打落一地三角梅,风一吹花瓣零零散散布满院子,廊灯照映水光地面反射出色彩,像一幅画,向昀赫略显单薄的侧影闯入其中毫不违和。
他扣响褚添麒的房门,里面瓮声瓮气:“谁?”
“我,向昀赫。”
褚添麒不应,向昀赫又敲了两下,“开门,送花生汤。”
门开一条缝,褚添麒上身精赤戳在缝隙中,向昀赫感觉一股寒意从屋里飘出,想打喷嚏忍住了。
他不卑不亢迎上褚添麒目光:“不欢迎?”
看在端汤的份上褚添麒让开身子:“请吧,劳烦向机长伺候我。”
屋内空调制冷极低,向昀赫放下汤拉上胸前拉链,衣领立起软软地贴着下巴。
“怎么,冷了?”
向昀赫点点头,眼神示意桌面上垂萎的粉山茶:“你受得住,花可受不住。”
“哼,自己虚别拿花当借口。”
褚添麒关掉空调,继续坐在桌前整理文件,忙活半天,不耐烦地握着鼠标大声磕打两下桌面。
向昀赫哑然失笑:“这是赶我走?”
“知道还问。”
“我想跟你谈谈。”向昀赫往下拽袖子盖住冰凉的手背。
“忙!没空!”
向昀赫不知道褚添麒是真忙假忙,电脑文件来来回回点开关闭好几次,没别的操作。他拉开椅子坐在桌子一侧,腿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褚添麒膝盖。
“你忙你的,我说我的。”向昀赫话里带点调侃:“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?”
褚添麒没料到这么直白,他也痛快回答:“是有意见!”
“哦?比如呢?”向昀赫身子前倾,一副倾听者姿态。
比如…
褚添麒的意见属于个人偏见,说出来没得叫人笑话,他翻篇倒快。
“有意见也是之前的事儿了,以后有没有看你表现!还有...今天上午我不是故意地,连带之前几次的事一并向你道歉,对...对不起!”
这句“对不起”好难为情,像有人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一样,委屈坏了。
真情假意的向昀赫不在乎,他不是来吵架的仍旧气定神闲:“你倒会省事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