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我先让‘小鸢’去探探路。”
话落,‘小鸢’本身从脚下脱身而出,趴在裴风耳边晃了晃身子,似是在等什么。
彦不轻拽在衣衫上的手没敢松,仰头,望着火光映在裴风眼里的亮色,他失了神智,松手碰上了裴风的手指。
过于冰冷的触觉激得神识附体,手将要缩回时却被对方抓牢。
怔了半晌的目光悄悄偏移,却见裴风用指尖点在‘小鸢’眉心,隐约间好像还有一丝红痕,“去吧,小心处理。”
纸人飘飘然离去,彦不轻立刻撤回眸光,默默夺回手掌。
‘小鸢’速度很快,一下一上间,彦不轻还没弄明白怎么就莫名其妙抓上了裴风的手……
“怎么回事?”
耳边传来裴风的疑问与纸张细小的窸窣声响,抬首,见纸张在摇头。
“怎么了?”彦不轻问。
裴风眉尖紧聚,嘴角紧抿,似是被什么难题压皱了容颜,“下面不对劲,你……”
听出未明之语,彦不轻心领神会,立刻接过话茬儿,“那咱俩一起去。”
贴在洞壁的纸人,随着他们一起下落。
越靠洞底,阴冷之感愈加强烈,随之还伴随着水流之声。
彦不轻察觉不对,目光充满了狐疑,他嗅了下鼻子,问道:“裴风,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?”
这味道说熟悉,却又有些不对劲。
又是一阵下落,洞底应是到了,水流之声已经大到仿佛千万条溪流汇聚成一条大河的轰鸣,血腥之味也变得异常浓重。
脚底被浓重水雾揽了去路,扑面而来的湿润气息,刺得防备高高竖起。
“裴,裴风,咱怎么……”
想问怎么下去或是怎么办,却见裴风毫不费力地轻挥衣袖,遮掩真相的雾气被一扫而空。
眼前场景令彦不轻悚然。浓重血腥味是血雨,而导致他一时无法分辨的是,洞壁边缘的红色血水已向黑绿色过渡。
水面中央是数不尽的鬼尸,这些尸体扭曲变形,面目狰狞可怖。他们的皮肤已被血雨腐蚀得只剩下骨骼和一点点肌肉,有些甚至已经被血水溶解得只剩下一滩滩血肉模糊的残骸。
带着刺鼻血腥和腐败气息的味道就这样被彦不轻嗅进身体,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凝固,耳边只有水流之音回荡。
彦不轻感自己心跳加速,呼吸急促。试图后退,但脚下的纸人突然变得滑腻不堪,让他无法站稳。
不能看,不能想,是幻觉,他安慰自己屏蔽画面与嗅觉。
突然,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将思绪截停,下意识回头望去,发现水面的尸体竟然蠕动起来!鬼尸的手臂和双腿在血雨的腐蚀下早已扭曲变形,可他们似是找到生机般,艰难地挥舞双手挣扎求生,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,仿佛在哀求彦不轻救他们。
彦不轻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干什么,他瞪大了眼珠不敢睁眨,神识早被眼前场景冲击的空白一片,身体更是抑制不住得颤抖。
此等场面比鬼屋岩洞下的场景更让他惊惧,脑子已分不出心思去吐槽。
其实裴风动作很快,在看到水面的一瞬间,他便又聚拢了雾气掩盖。可千防万防还是没想到,只一眼,彦不轻竟被吓得双腿虚软,面色煞白。
抖着双手,抬头去抓裴风时,彦不轻看见裴风眉宇之间尽是慌张。
手掌终于攥紧裴风小臂,彦不轻艰难地吞了下口水,凝视着他的眼睛,语气极是认真:“裴风……我们,我们是不是,出不去……出不去了……”
“不是。”裴风见他这般神态,心里软了又软,放缓了语调徐徐安慰道,“这里什么都没有,你不要怕。”
说着,想夺回手掌给彦不轻舒缓紧绷,可挣了几下均未抽出。
“彦不轻,你现在状态不对,松手,我给你传些——”
“不要裴风……我害怕,抓着你才能安心,你别走……求你了……”说罢,他反而箍得更紧。
裴风默了半晌,最后叹了口气,到底也没敢再提及。
视线慢慢落在彦不轻脸上,他有一瞬无措,相处这么久,若说对彦不轻一点也不了解,像是说假话,可若是说完全掌握,却又不然。
平日里的彦不轻对鬼对物总是表情柔和,目光坦诚,不管面对什么样的问题,都能妥善解决,迎难而上,完全没有刚才的害怕与惊慌。
可先前跟踪时,彦不轻总是孤自站在酒楼的阁楼上,放空发呆,表情空洞,与在鬼民前的彦老板完全是两幅模样。
彦不轻有太多秘密了,他看着他,回想自己一步步深陷,自觉苦乐掺半。
抓在手腕上的手仍旧在颤抖,他忍不住一笑,心中郁闷随之一扫而光。
“彦不轻,抬头看我。”他想,不该给自己太多限制。
彦不轻拧着眉抬头,便见裴风的脸近在咫尺,直到唇齿传出暖意……
与前次不同的吻压过心头悚然。
这个吻绵长又仓促。
“我带你回去。”
“回去?府君的口气可真不小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