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域的魂魄状态没有持续很久。
他仔细审视自己与方停归的状态,发现两人都身受重伤。尤其是方停归,表面若无其事,浑身上下却是暗伤无数。
那种暗伤的状态很奇特,没有肉眼可见的伤痕,骨髓深处却是破败不堪,把他原本年轻健壮的身体,磋磨得格外衰弱,甚至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。
至于长域自己,则是神识受损,灵台污浊,身上伤痕累累,不知昏迷了多久。
这便是逆天而行的代价。
两人的状态都十分糟糕,需要卧在玄冰床上休养。
只是,他们为什么躺在一起?
方停归当了五十年的深渊领主,居然连两副玄冰床都凑不出吗?
师徒两人挤在同一张床上,像什么样子?
回想之前看到的画面,长域胸中仍有些愤愤不平,拧起眉头,扬手甩了徒弟一耳光。
魂魄状态下,长域无法触碰到任何物体。因此,他的手掌只是穿过方停归的侧脸,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。
后者却轻轻动了动眉,仿佛有所察觉,抬眼四顾:“师尊?”
长域眉头一挑,扬手又甩了方停归一耳光,打在他另一侧脸上。
方停归若有所思地抚上脸侧,眸色微亮,语带希冀:“师尊,真的是你吗……”
他翻身而起,跪坐在冰床上,轻轻松开长域的双手,叠在胸前放好,动作细致温柔。
看到自己的躯体被这样对待,长域却是倍感别扭,曲指弹向方停归的脑后:“你这逆徒,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——”
方停归忽然回头一望。
猝不及防间,长域撞进他的眸子里,漆黑中泛着淡淡的金色,宛如一颗上好的黑曜石,清晰地倒映出洞窟内的情形。长域看到那眸中神光一闪。
难道他能看到自己?
长域指尖一顿。
方停归望了一会儿,眼中却渐渐漫上失望,他收回了视线。
“师尊,大约是我的错觉吧。”他垂手,轻轻握住长域的衣摆,“我梦见你回来之后,与师兄弟们齐坐一堂,席间却没有我的身影,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牌位……你怎么还不醒来?”
长域心里颇不是滋味,嘴上却哼声道:“真是好一个孝顺弟子,被你这样搂着抱着,叫我怎么敢醒来?”
方停归听不见他的声音,还在自言自语:“师尊,我登仙的时候,感受到了天道——天道说,登仙梯上没有我的位置。我不信,于是拼命往上爬,最后还是被打了下来……”
长域哑然,他没想到,登仙之时还有这种内幕。
难道登仙梯还会排斥魔族吗?
“多亏师尊及时搭救,我捡回了一条命。”方停归语气淡淡的,“只是我根基受损,修为倒退,怕是苟延残喘不了太久……”
长域一惊,看着徒弟年轻的眉眼,从他低垂的眼睫下,窥见了岁月留下的无情风霜。
他等了……很久吗?
静默间,冰窟口传来小菇君的声音:“里面,仙主和方停归都在里面躺着,你们直接进来吧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长域侧头看去。
只见一名须发雪白、身着蓝色道袍的青年,正提着一个硕大的木箱,躬身迈入冰窟内室。他抬起头时,正好穿透魂魄状态的长域,与冰床上的方停归对视。
青年的唇角微颤,喊道:“大师兄。”
方停归默了默,抿起唇角:“阿追,别来无恙。”
在陈墨追的身后,凌恨月和小菇君也走了上前。
凌恨月拍拍陈墨追的肩膀,眯起眼角皱纹,低声道:“叙旧的话不必多说,师尊还昏迷不醒,先去看看师尊吧。”
小菇君点头应和:“对,先看看仙主的情况。”
方停归撑起身体,翻身下床,坐在一旁的冰椅上,示意其它人上前。
陈墨追挽起衣袖,扒开长域的眼皮看了看,手指搭上他的颈侧脉搏,沉思片刻,说:“师尊的魂魄大伤,相比之下,躯体倒无大碍,大约是被困在梦魇中……我用针灸替他疏解瘀血,先缓解躯体的压力,再观察几天看看。”
说罢,他从木箱里翻出银针,小心翼翼地往长域穴位刺去。
长域的魂魄盘坐在一旁,静静看着陈墨追为自己施针,感觉到躯体的不适渐渐缓解,魂魄也有了凝练之感,心下不禁有些自豪。
这精准利落的针法……不愧是他的徒弟!